第四节:苍茫雪山行(一)_破魔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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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苍茫雪山行(一)

  “咯兹咯兹”强壮的男子漫步在雪中,每一步都在积雪之中留下深深的脚印,大雪漫天飞扬,高大男子围着一件灰色的巨大斗篷,小心翼翼的跨出每一步,左臂那深红色的火神炮是这片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暖色。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大陆第一巅峰的山头还是如此遥远,不知要行多久才能够到达。

  巴尔离开博姆已近半月。巴图尔山位于魔镜森林以东,罗斯瑞亚与兽人王国交界之处,这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巨大山脉,有着丰富的矿藏储备,但让人头疼的便是这里的低温,巴图尔利特山脉有着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大陆各处的信风被这片连绵的山脉阻挡,也因此这里成为了大陆最冷的地方。

  山川连绵,一眼看不到尽头,主峰巴图尔威严的耸立在这无尽的山脉之中,如同顶着天空一般雄伟不凡。巴图尔山常年积雪覆盖,从未有消融的一天,白色是这里的主色调,一年四季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这里都是风雪交加,而另外三分之一太阳高照的时候却并不是适合出门之时。积雪反射着阳光,对人类的眼睛十分不利,巴尔记得族中许多年迈的老人都是眼力极差,据说这便是因为年轻时不听信老人嘱托所造成的雪盲。

  此时天空飘着小雪,这样的小雪对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巴尔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一步一步稳稳的踏在雪地之上,斗篷之下并没有穿得十分厚重,只有薄薄的一件单衫,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寒冷,即便他十几年没有回来,但依旧对这样的温度十分熟悉,怀念的温度,梦中常常感受到的温度,家的温度。

  一步一个脚印,他进山已是三天,对于这里土生土长的他来说,自然可以寻找到一天适合自己的路,所以只花了三天时间,便已经到达了巴图尔山附近,正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便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巴尔兴致极高,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他非常渴望高声大喊一声,听听那山谷中回荡的声音,但他不能如此,一声喊叫或许就会形成一场可怕的雪崩,在那样声势浩大的灾难面前,凡人是无比渺小的,他并不想寻死。

  他留下的脚印不多时便会被飘雪重新填上,巴尔喘着气,身上冒着热气,在这样高大的山脉之上,稍稍运动一阵便会感到气喘,这样的感觉他早已习惯,常年累月生活于此的他下山之后便体会到这样的日子对他的益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雪山的风雪与寒冷孕育了这位被军中誉为沉默死神的强壮男子。

  “呼”,巴尔停下脚步,喘着气看向那远处的高峰,十四年前他仓惶出逃,历经千辛才活着离开那里,而如今他又回来了,不同的是不再是那样慌张害怕,而是变得坦然与激动。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而如今却又再次踏上这片雪地,十四年的往事在高大男子的心中不断变幻,有欢笑有悲伤,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这片雪地之中,虔诚的看着面前那雪白的圣山。

  “啪”,巴尔跪下身来,慢慢的伏下身子,虔诚的向着圣山跪拜。“阿加西,您卑微的孩子回来了。”漫天飞雪飘落在他宽厚的背上,慢慢消融,化为雪水顺着他的身体流下,而男子却似乎并未察觉一般仍旧纹丝不动的跪拜在雪地之中。闭着双眼的他专注的感受着这雪山的一切,飞舞的雪花,呼啸的风声,宽厚的雪地。这熟悉的一切,这雪山的气息。从未想过回来的巴尔此时也不免感慨起来。

  他站起身来,背上已有薄薄一层积雪,他抖动了一下斗篷,又继续踏上了回去的路。

  两只雪猿叽叽叫着从他身后跑过,这种满身都是长毛的动物是雪山中特有的物种,在他幼时的时光中,也有着浓重的一笔回忆。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两只白猿跑过,“老伙计,是你们来欢迎我吗?”他微笑着,看着那两只雪猿越跑越远。

  “吭哧吭哧”,临近夜晚,巴尔不得不停下身来准备过夜,火神炮锋利的褐色短刃此时成为了他手中最好的工具,上下翻飞,不断的挖掘着深厚的雪地。他必须挖掘出一个斜向的坑,并且将上部加厚加固,以便过夜,否则裸露在雪地之中,即便强壮如他也会一病不起。这样的例子老人总是挂在嘴边,他不敢违背。

  强壮的男子不多时便在这厚厚的积雪中挖掘出了一个斜向的深坑,他躲了进去,尺寸差不多,巴尔再爬出来时便开始观察寒风的走向,在上风向的方向加固雪坑,这是必须做的,除非你愿意第二天发现洞口被封死,而自己却还在里面出不去。

  野蛮人将一块布垫垫于地下,自己坐了上去,将宽大的斗篷遮挡住自己穿着单薄的身体。“呼”,他微微吐气,呵了呵冻僵的双手。外面的风雪似乎大了些,而坐在雪坑中的巴尔则不再受这风雪的侵袭,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样的夜晚,他已十四年没有体会过了,那是自己记忆深处的回忆……

  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巴尔从浅浅的积雪中钻出,拾起一旁白净的雪花放入口中,等到雪融成了冰水才慢慢咽下。吃过一些干冷的干粮后,一脸胡子的巴尔又开始继续自己的旅程,远处的巴图尔山已是不远,但就是这样的距离又花费了他一天多的时间。

  “呼呼”,翻过一处山头,他已能看到自己族群居住的村庄,巴图尔人世代居住于巴图尔山山腰处,这里地势平缓,有有着丰富的雪中资源,能够养活这群强壮的族人。

  巴尔停住身子,远远眺望着前方的景象,那里村口那枯木上的一面旗在寒风中不断飘动,如同在欢迎这个久未回家的游子。村中的一切似乎犹如过去一样,简单,质朴。巴尔咧嘴一笑,将斗篷掀了开来,拿在了手中,激动的朝着自己的村子走去,他曾无数次在寂静的夜晚中想到这熟悉的村口,这里的一切即便他不主动去想,也记得清清楚楚。

  巨汉脚下有些轻快,犹如十四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一般,他看到前方那座笼罩在积雪中的木屋,那是瞎眼爷爷所住的地方,在他小时候,经常去那里听老人讲族中的传说。

  他慢慢停下脚步,越是临近村子,他就越是紧张,十四年前那叛逃而出,在族中是无法宽恕的罪孽,直到此刻他才警觉到这一点,思念之情竟让他忘记了这重要的一点。巴尔捏了捏手中的斗篷,不甘心的又重新批了起来,灰色的斗篷将巨汉笼罩起来,在这片雪白的山坡上倒也不容易发现。

  他缓缓的挪动着步子,尽管知道这样十分危险,但这游荡在外十四年的游子依旧想尽量的靠近一点,看看这原本熟悉,熟悉到厌恶的村子。

  小村没有变化,依旧十四年前那样,毫无二致,就如同万年不变的巴图尔山上的雪一般。巴尔有些疑惑,今天天阴着,但却没有看到有人在外面行走,这是他所不明白的,往常这种天气是大家最为喜爱的。他紧了紧斗篷,继续靠近,直到走到了瓦伦婶婶的屋后。

  此刻的他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观察到现在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耳畔只听到呼呼的冷风。见多识广的他脸色大变,明白自己的家园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机敏的沿着老旧的木屋往村子里走去,右手一用力,便翻进了那处老屋,老屋里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些兽骨,几张兽皮铺着下面,一个用绳子吊起的锅灶,锅灶边上是一个倒下的老人。大惊失色的巴尔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被发现,连忙跑近,他右手轻轻将倒下的老人翻了个身,然后就看到他胸口处的那处深深的伤口,老人早已断气多时,脸上满是死前痛苦的神情。

  震惊的巴尔认出了这是瓦伦婶婶的丈夫——瓦齐亚,十四年的岁月将这个原本强壮的男子也变得如此瘦小。他怔怔的看着老人胸前的伤口,从他的经验可以判断出这是被利剑刺穿。谁?谁会来这里杀人?巴尔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外族人入侵,巴图尔人并不多但十分团结,不可能发生这样自相伤残的事情。

  他放下老人,将斗篷盖在了他的身上,缓缓的推开了门,透过门缝,巴尔看到外面的广场空无一人,他缓缓走了出去,环视一周,村子如同他记忆中一样,没有变化,只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他翻身踏上雪地,心急火燎的跑向自己的家,推开那陈旧的大门,他见到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屋子似是久未有人居住,森森的透着寒冷,而里面的一切却好像被谁整理过,每一件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巴尔缓缓的看着屋中的一切,然后将目光停留在矮柜上的那些衣物,他走了过去,轻轻拿起那几件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兽皮衣,这是老母亲所穿的衣服,即使兽皮衣上已满是针脚,她依旧不肯换,而是将上好的兽皮留下为巴尔缝制新衣。

  巨汉紧紧捏着手中的衣服,默默的滴下泪来。此刻的他已经明白自己年迈的老母亲已经过世,尽管这一切他都早已预料到,但当真正回到家中却再也听不到那沙哑而温柔的声音时,他依旧不免悲伤。他心中早已不怪自己母亲告发自己的事情,那个质朴的巴图尔妇人终年生活于此,自然不会赞成自己那叛逆的想法。而如今,想要再听听那唠叨的声音的愿望,也变得不可能实现……

  几滴泪水滴在那破旧的兽皮衣上,在寒风中结成了冰。

  巴尔擦了擦泪水,野蛮人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必须搞清楚。他将衣服重新放回原处,又看了一眼,才走出自己的房子。

  此时他不再遮掩,一边走向村子中央,一边轻声呼唤,“有人吗?我是加尔鲁,我回来了。”没有人回应他,只听得到寒风呼啸的声音,天空中又开始飘起小雪,这让村子看上去格外萧条。巴尔踏着积雪,到处寻找村人,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炉火还有温度,这里应该今天还有人用过。”他站起身来,重新走了出去。

  迈着大步的巴尔焦躁的跑动着,找寻着线索。“咦?”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加快步伐跑了过去,然后从积雪下找到了一个被大雪埋了半边身子的人,一个强壮的男子,腹部有很大一处伤口,此时那鲜血已经结冰。“帕塔诺?!”巴尔从他的眼眉中认出了他,当年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鼻涕虫,他的眼角眉毛处有道伤痕,那是过去几个孩子打架时留下的疤痕。

  野蛮人轻轻抚摸着那道眉毛边的伤痕,将他放下,重新站起身来,前方已是村子的另一个出口,他告诉梵的那个温泉便在那一边。

  脸色冰冷的男子沉声踏着积雪,一步不停的向前走去,这一路上他已经找到了好几具村人的尸体,这些老弱妇孺都是被人残忍的杀害,这样的结果让巴尔充满愤怒。是谁?为何要如此做?巴图尔人世代生活于此,从未主动招惹过大山外面的人。只有几十年前,罗斯瑞亚的上一代皇帝异想天开,想要占据这座圣山,结果他派来的大军在这片大雪山中迷了路,饥寒使得他们的军队死伤过半,而这时得到消息的巴图尔野蛮人,集结成军,以百人之军便击溃了这上万被寒冷与饥饿所加害的罗斯瑞亚军人。

  不会,不会是他们,那个国家经过上一次惨败之后,不会再将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划为目标,参加过他们军队的巴尔十分清楚这一点,那又会是谁?

  他加快脚步,紧张的往前赶去,这一路之上,犹如指路般的尸体已见过太多太多,那年迈的老人都是过去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村人,在自己宣扬下山时还激动的与自己争吵的村人。

  “特里娜!?”他翻过一具女人的尸体,看到了那张总在脑中出现的脸,此时的她已变得更为成熟,善良的眼眸紧紧闭着,如同安眠一般,脑后绑着两根大辫子,这是她从小开始就喜欢的发型。女人的手还遮着小腹处的伤口,那是她死亡的原因。

  巴尔颤抖着双手,将她抱紧,十四年前自己总是因为这个女孩爱哭泣而讨厌她,直到离开这里,进入山下的世界生活后,他才明白对方对待自己的不同,那时想起过去的种种,他心中也便产生了情愫,十四年间,脑海中常常想起她绑着大辫子的羞涩身影,而如今在相间时却已是生离死别。

  巨汉紧紧的抱着女人寒冷的尸体,全身不住抖动,泪水滴在她的脸颊上,犹如她在哭泣一般,过去她总是哭,哭得让巴尔心烦意乱却还是死抓着少年巴尔的衣襟,过去的自己厌恶这样的样子,这让村中那些年纪相仿的少年们总是嘲笑自己,所以他总是会低吼一声,然后挣脱她的手,跑开,留下那个爱哭鬼一个人在雪地中抽泣。

  而如今,当年的爱哭鬼已成大姑娘,却再也不能对他笑,对他哭,对他甜甜的叫声“加尔鲁哥哥”……

  悲伤的巴尔哽咽着,身子不停颤抖,那泪水滴在她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颊渐渐滑下,他明白不管自己怎样伤心,这个放走自己的女人都不会再活过来了。他仰面朝天,死死盯着那高耸的山顶,苦苦的忍住自己想要大喊的冲动。

  等到他膝盖快要冻僵时,他才止住哭泣,他缓缓的站起身,将女孩的尸体抱住怀中,将她放在温泉边,滚烫的温泉散发着热气,让周围不至于如此寒冷。巴尔只是单纯的希望特里娜最后的时刻起码能感受一些温暖……尽管她早已死去,野蛮人仍旧想为她做点什么。

  “大长老!?”追随着逐渐清晰的脚印,巴尔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老人,这干瘦的身子已完全看不出当年强壮的样子,只有那刀刻般的脸部轮廓让他从未忘记。就是这个人,在那几年亲手传授自己武技,依旧是这个人,在那一天激动的骂着自己,还是这个人,亲口来宣布自己的责罚。

  大长老身上还有着温度,他听到巴尔的声音之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无神的双眼花了一段时间才认出了这个强壮的男子。“加…尔……鲁?”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摸着巴尔的脸庞,不敢相信的问道。“是我,大长老。”巴尔眼泛泪光,激动的回答。

  老人宽慰的一笑,缓缓的放下手来。“死前…还真的会…眼花……?”巴尔一把抓住的手,激动的说“大长老,是我,我是加尔鲁!我回来了!”

  大长老抬起昏暗的双眼又打量了他几眼,虚弱的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当年…是我不对……”

  巴尔激动的摇摇头“大长老,我不怪你,那时候我不懂事,害你生气。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家……”他闭上嘴,不愿说出那个正在接近老人的字。

  大长老咧嘴一笑,“祖先……说的没错…下山…不好……这是罪…”他看向一边,手轻轻的指了过去,随后便如同被抽光力气般垂了下来,这个教诲了巴尔十余年的老人就在巴尔的怀中死去了。再也听不到他严厉的声音,再也不会听到他悠扬的讲述故事的声音,这一切,都随着老人滑落的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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