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章_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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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章

  在陆含谦听小MB声情并茂朗诵着《民法》的时候,林言下午去了趟医院,与顾丽又见了一面。

  去之前,他特地把额头上绷带拆了,换了身稍显精神的亚麻色风衣。

  恰巧的是,顾丽也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两人就隔了一栋楼。

  律师和委托人一起住院,还真是某种特别的黑色幽默感。

  半个月没见,顾丽脸色更差了。

  ——只不过林言也没好到那儿去,他一进病房门,顾丽就愣住了,问他说:“林律,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林言没提为了取证犯险的事,只摆摆手,说没休息好。

  顾丽是血液病,需要及时治疗,时间越拖,治愈希望越小。

  但别说治疗,连骨髓配型她都不是很配合。

  只住在最差的十人间病房里,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和尿骚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林言走近了些,站到病床边,抬眼看了看挂在铁钩上的输液袋。

  只是很普通的保守药物,连能不能维持性命都不一定。

  “……医生说,这些就够了。”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脸上仍旧挂着那种卑微的讨好:“林律,我有钱,付得起你的代理费……您放心……”

  病房里充满了小孩声嘶力竭的哭闹声、妇人气急败坏的拍打怒吼声、老人间沙哑的交谈声,吵得林言耳边嗡嗡直鸣。

  顾丽头发枯黄,乱蓬蓬地在后面扎了一个髻。

  随着她的咳嗽,耳边几缕碎发也跟着颤动起来,林言微微发怔。

  那咳嗽重极了,又急又喘,仿佛要将半个胸腔都咳出来。

  林言给女人倒了一杯水,拿起杯子的时候,却见里面还有些黑色的药渣没有倒掉。

  他拿着杯子去洗手间洗,顺手又给热水瓶打满了水。

  “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林言顿了一下,问:“有没有请护工之类的。”

  话刚说出口,林言就意识到了不妥。

  在这十人间的病房,怎么可能会请护工。

  女人咳嗽不止,接过热水,急急喝了一口。

  “……我也不用护工。”

  平息下来后,她仍旧卑微地对林言笑,“我自己能行。就算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儿人又多,搭把手就过去了。”

  林言抿唇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简单和女人讲了些关于案子的事,女人听得很认真。

  有些涉及到些专业条例的东西不能完全明白,这时候,她总会去轻轻触摸那一搓厚厚的资料纸——

  仿佛抓住了这一塌纸案卷,就抓住了这世间的天理公义。

  “……林律师,咱们能赢么?”

  忍了半晌,女人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我最近做梦,总梦到囡囡……她跟在我后头哭,说不想跳舞了。”

  “……”

  “我要是早点答应她多好呀。”

  女人极轻地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从前总是逼她学……我就是想让她以后过得好一点。不要像我一样,在这世上受苦。”

  “……”

  林言垂着眼,下唇抿紧了,不知想到什么,一声不吭。

  半晌,他低低道,“嗯,你放心。我手上还有其他资料,他们逃不掉的。”

  “那就好。”

  顾丽干涸的唇弯了弯,露出个苍白的笑,眼眶有些红红的:

  “谢谢您,林律。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他们都说启梦的靠山厉害的很,那天在场的人里头,还有一个姓陆的。寻常律师根本不敢接这案子……”

  “等等,”林言一下蹙起了眉:“还有一个姓陆的?陆什么?”

  “陆……”

  女人皱眉,极力回忆着,“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姓陆,具体的名字我没能打听出来。”

  “……哦,这样。”

  林言有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关系,我之后再替你去问问。”

  又聊了片刻,到七点,林言该回去输液了。

  临走前,女人从包里取出了塌钱要塞给林言,林言静了一会儿,思忖片刻后没有推辞,接了下来。

  “林律,就拜托你了啊……”

  女人见他肯收下钱,反倒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仿佛得到了某种保证。

  林言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在离开前瞥了一眼女人床位号,替她带上了门。

  这是寒冷的深冬,但厚厚的纸币在口袋里捂热了,林言竟觉得莫名的烫手。

  “……喂,是张小姐么?”

  走到拐角处时,林言拨通了小护士的电话。轻言慢语道,“是这样的,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我朋友的妈妈住院了,我想给她医疗卡上打一些钱……”

  另一边,深夜,凌晨一点。

  陆含谦一个人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盯着屏幕处理邮件。

  那个顾兆塞给他的MB坐在离他三米多远的书桌前,捧着《宪法》小声地读。

  陆含谦勒令他只能侧坐,不准转过来——

  他根本不想看到这男孩子的脸。

  于陆含谦看来,他一点也不像林言,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像林言。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林言的那种气质了。

  林言是苍白的。

  他看上去脆弱而温柔,实际上却清冷锋利。他的眼睛缠绵而多情,脾性却又冷又傲,充满着矛盾的美感——

  就像一个漩涡,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吸引着陆含谦越陷越深。

  “读到哪儿了?”

  陆含谦盯着壁灯下模糊的人影,恍惚间又想起那天在病房里,林言额头上缠着绷带,脖颈纤细而脆弱,低低垂着乌青眼睫的样子。

  他不太自然地回过神来,咳嗽了声。

  算了,怎么又想到林言身上。这是还嫌被他气得不够呛,犯贱呢?

  MB早读的口干舌燥,想停又不敢停,比被变态客人SM还痛苦。怯怯望了陆含谦一眼,小声说,“读到第三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了。”

  “……”

  陆含谦从电脑后抬起脸,有些嫌弃:“怎么这么慢?”

  MB:“……”

  他已经一刻都没停,读了快一个多小时了!

  “你这么读都读这么久,等背下来不得是下辈子的事儿了?”

  陆含谦说,“我一个朋友,考研的时候顺便考了下司法考试,都一次性通过的。一个A类,一个复试第一。”

  “……”

  MB默了默,受到打击×1,又不敢在金主面前表现出来,只得昧着良心赞赏道:“陆总的朋友真厉害。”

  “他长得也比你好看。”

  没想到下一句,陆含谦接着说。

  “......”

  靠脸吃饭的MB受到打击×2。

  “行了,好好读吧。”

  陆含谦伸了个懒腰,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邮件上,漫不经心说:“读的逼真给你加钱。”

  “……”

  MB长吸一口气,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刚准备说“谢谢陆总”,陆含谦却做了个手势,让他噤声——陆含谦手机响了。

  原本他只当是个普通的电话,随手拿起来就准备摁下接听键,但当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陆含谦倏尔愣住了——

  来电的是林言。

  在这样一个时间点特殊的深夜、他们俩刚吵完架的第二天,林言给他打电话,简直比顾兆穿女装还神奇。

  ……该不会是拨错了吧?

  陆含谦不由想,但这么晚了,就算是拨错,他原本还打算拨给谁?

  电光火石间,陆含谦脑内闪过许多个念头,但最终他猛地站起来,朝MB走过去,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言简意赅道:“你接。”

  “……我接?”

  MB愣住了,看着手机,又仰头看看陆含谦。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他咽了口口水,半晌,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

  “——等等!”

  然而就在他快要碰到屏幕的时候,陆含谦又突然按住了他。

  陆含谦目光如炬,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MB一圈,命令道:“你喘一下。”

  “……”

  “什么?”MB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陆含谦:“……什么喘一下?”

  “喘息!”陆含谦骂他,“呻I吟你会不会?”

  “……”

  “接电话的时候,带点儿喘息。”

  陆含谦周到地补充:“就像正在被我I干一样。”

  “……”

  “快点儿!”陆含谦不耐烦地拍了他一下,“喘的好给你加钱。”

  于是MB艰难地哽了哽喉咙,咽下口口水,做好心里建设后,手指颤抖地,缓缓靠近了那接听键。

  下一刻——

  “喂,哪位?……啊~!陆总!!”

  林言:“......”

  陆含谦:“......”

  MB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I喘实在是呻I吟得太专业太浮夸,毫无准备下,陆含谦差点都被吓了一跳。

  ……听起来好像他们俩真的在进行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似得——

  可能还正处于高潮部分。

  “——嗯~”

  见林言没反应,MB敬业地又喘了一声,娇滴滴问,“……到底哪位呀。”

  刚才林言是愣住了。但这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反应过来,猜到了陆含谦在干什么——

  但他半点也不吃惊般,仍然非常客气地,温和地对MB说:“不好意思,拨错了。”

  MB开了外放,这句话陆含谦也听见了。

  他对林言这态度有点生气,像什么恶趣味的期待落空了。

  眼看林言就要挂断,他劈手将电话夺了过来,语气不冷不热地问:“什么事?”

  林言顿了顿,淡淡说:“没什么,拨错了。”

  其实他没拨错。

  从下午顾丽那番话以来,他就一直想着,辗转到半夜,还是忍不住想问问陆含谦那天到底在哪儿,是不是也在那场酒局上。

  但看眼下看来,这个时间显然不太合适。

  “……”

  陆含谦一下也哽着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点想问林言本来想拨给谁,又拉不下面子。

  憋了半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地一声,对站在一边手捧《宪法》的MB怒吼:“你这小野猫,夹这么紧干什么?”

  MB:“……”

  林言:“……”

  MB愣了一下,十秒钟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然后立刻敬业地再次“嗯嗯啊啊”喘个不停,呻I吟得像在表演单口相声。

  “我挂了。”林言举着电话,平静说,“病房已经熄灯了。”

  陆含谦有些难堪,不知道为什么,林言的波澜不惊令他有种失落的落败感。

  这种落差之间的羞耻让他一下子暴躁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收紧了。

  陆含谦默了默,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冷冰冰的:

  “林言,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大晚上给老子打电话,怎么,离了我,就这么寂寞”

  他听见自己说,“听出来了吧,老子正在外头跟人上|床呢,你他|妈打什么电话”

  林言“啪”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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