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疼
一个好好清晨,就因为沈凉漫不经心三言两语，毁了个彻彻底底。偏偏他自己还毫无所觉，在桌对面长篇大论,
“照我教你,见面之后体贴一点，温柔一点,肯定无往而不利，接到人也别急着回来，在外面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促进促进感情。”
邵衾寒闻言忽然觉得这顿饭变得食之无味起来，舌尖满是寡淡。他搁下筷子，神情晦暗看着沈凉：“你很希望我去找沈炎吗……”
沈凉脑子没转过来：“嗯？”
不应该是邵衾寒喜欢沈炎,然后自己帮他制造机会吗,他看起来怎么还一副不高兴样子。
“没什么。”
邵衾寒移开视线,看起来破天荒有些沉默。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米粒,最后一口都没吃,一言不发起身穿上外套,出门上班了。
沈凉见状疑惑挑了挑眉，不明白对方情绪为什么如此反常。他不经意抬眼，习惯性看了眼邵衾寒黑化度，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降成了30%，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系统，你是不是又出bug了？！”沈凉觉得今天早上美好得像梦一样不真实,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tui！】系统不出意料呸了他一口,【你才有bug,你全家都有bug】
沈凉百思不得其解：“那邵衾寒黑化度怎么降了这么多？”
如果说降个1%或者2%他还能理解,但从49%一下子骤降成30%，属实有些离谱。
这个问题不在系统探究范围内：【不知道，忽然就降下来了。】
于是沈凉思考半天，最后只能归结于邵衾寒成功解开心结，终于可以勇敢去追求真爱原因。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追沈炎让他这么高兴吗？”
系统心想书是你写，我怎么知道，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就好像沈炎总认为邵衾寒会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永远都不会离去，但从炙热到冷却，原来只需短短几个月。
又或者几个月都不到，满打满算数起来也只有几十天而已。
但他太久都没关注过邵衾寒，以至于想深挖这件事背后原因，也变得无能为力起来。
黑色汽车静静停在学校门口，车头银色标志让人惊叹于其身价昂贵。男人坐在驾驶座，将车窗缓缓降下，眉眼冷峻如昔，只是和从前比起来，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沈炎拎着行李箱站在路口，听见邵衾寒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上车。”
他连车都没下，除此之外再无别动作。
沈炎以前很抗拒和邵衾寒走得太近，却又没办法完全与他断开联系，这是一个很矛盾心理。沈炎心中隐隐知道，自己能在这座纸醉金迷大城市立足，能在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高等学府学习，背后少不了邵衾寒帮助。
他在a市甚至连一处房产都没有，只能借住在邵衾寒家里。以前还能把学校当做落脚地方，但自从和苏青砚分手后，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里反而成了沈炎最避之不及伤心地。
一片无根落叶，是他最真实现状写照。
沈炎拉开后备箱，自己把行李箱搬了上去，犹豫一瞬，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期间邵衾寒一直盯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身旁动静，他收回视线看了眼，却见沈炎坐在了自己身侧，无意识皱眉，随后发动了引擎。
沈炎坐在副驾驶，紧张攥紧了膝盖，但见邵衾寒没有多余动作，又慢慢放松了下来。因为苏青砚事，他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手机列表通讯录删得干干净净，仿佛真要与对方彻底断了关系。
“阿炎，我要订婚了，我妈妈心脏一直不好，我没办法再继续跟她僵持下去了……”
苏青砚话又在耳畔回响，沈炎慢慢闭眼，心头忽而涌出一股没由来恨意。他攥紧指尖，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觉掌心空空，什么都攥不住。
他现在迫切需要攥住些什么东西，来保证自己安全感。
沈炎不着痕迹喘了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他见邵衾寒心无旁骛在开车，抿了抿唇，主动开口：“邵先生，这段时间学校放假，我可能要回去住几天。”
邵衾寒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
沈炎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中午了，对着邵衾寒笑了笑，出声建议：“还没吃午饭，要不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回去吧。”
邵衾寒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盯着前方路况：“我吃饱了。”
沈炎压根没想到邵衾寒会拒绝，以至于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邵衾寒没说话，直接左打方向盘，拐进了距离这里最近一家餐厅，然后猛踩住刹车，在路边停稳：“你下去吃，我在车上等你。”
沈炎这下是真傻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衾寒有些心烦意乱，只是藏比较隐晦。他当着沈炎面点了根烟，然后降下车窗使空气流通，神情在一片缭绕烟雾中被吞没，皱眉道：“你去吃饭，我抽根烟。”
烟味并不呛人，带着几分醇厚绵长味道，沈炎却在某一瞬间感到了窒息。不知是为了不落面子还是别，他勉强笑了笑：“好，那我买份饭打包吧，等会儿就回来。”
语罢看了邵衾寒一眼，开门下车了。
邵衾寒骨节分明手探出车窗，屈指弹了弹烟灰，他不经意抬头，却从后视镜中发现自己眉头紧拧，顿了顿。
和沈炎见面他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感觉空落落，像梗了一根刺。
就在邵衾寒目光幽深，陷入沉思时候，座椅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瞬。他掐灭烟头，打开一看，却见是沈凉发来消息。
【人接到了吗？】
不用看邵衾寒都能猜到对方在屏幕那头是什么样子，一定是眼中带笑，狡黠得像只狐狸，支棱着耳朵探听八卦。
邵衾寒慢慢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斟酌半天，最后只回复了三个字：【接到了。】
沈凉秒回：【不打算在外面看个电影吃个饭？】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踩到雷点，让邵衾寒心情愈发糟糕起来，面无表情回复道：【正在吃饭，吃完就去看。】
他打完字，直接点击发送，然后按熄屏幕，把手机当啷一声扔了回去。
说不清为什么，心底暗火欲燃愈烈。
沈炎拎着打包好饭回来，就见邵衾寒神情阴沉似水坐在车里，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但他并未表露出来，硬着头皮上了车：“邵先生，我们回去吧。”
邵衾寒发动车子：“看场电影再回去。”
语罢直接踩下油门，开向了附近电影院。
沈炎：“电影？……好……好吧。”
邵衾寒态度实在冷淡得让人心慌，加上急于从和苏青砚那段感情中走出来，沈炎竟也没反对，就那么结结巴巴点头答应了。
邵衾寒随便选了部片子，又买了票，敷衍得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偏偏沈炎没看出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然而在落座时候却被拦住了。
邵衾寒将其中一张票根递给沈炎：“你坐第一排。”
沈炎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邵衾寒径直走向后面，用行动告诉他，在最后一排。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荒唐选座方式。
彼时沈凉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他并不知道邵衾寒骚操作，只是盯着他们聊天屏幕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沈凉闭上眼，似乎准备睡觉，叹了口气，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好白菜就要被猪拱走了。”
他语气太过复杂，以至于系统一时竟没能分清他口里“猪”到底是在指谁。
系统落在他枕头旁边：【宿主，你应该时刻观察他们恋爱动向，方便及时拯救。】
沈凉心想有什么可救，邵衾寒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把握住机会，他用枕头把系统拍飞：“别吵我睡觉。”
沈凉以前写稿时候，作息颠倒得让人难以想象，他可以几天都不睡觉，也可以倒头就睡得昏天黑地。
沈凉目前处于第二种状态。他睡觉时候还是下午两点，等被手机电话铃声吵醒时，外面天色却已经漆黑一片。
沈凉还没醒，他闭着眼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声音仍然困倦：“谁啊？”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两秒才响起一道低沉声音：“是我。”
邵衾寒。
沈凉闻言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结果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快十二点了，邵衾寒出去和沈炎约会也不用这么久吧？
沈凉揉了揉眼睛：“干什么？”
邵衾寒说：“我在医院……”
他声音沁凉，与“医院”这两个字十分相配，隔着屏幕让人产生错觉，隐隐闻到那头消毒水味。
沈凉顿了顿，依稀想起书中好像有一个被自己忽略掉剧情。
苏青砚和沈炎闹分手时候，坐车途中发生了车祸。他为了救沈炎差点被送进病房急救，也正是因为生死关头这一遭，他们忽然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里重要性，后期直接和好了。
现在剧情发生变动，同样事情发生在了邵衾寒和沈炎身上吗？
沈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出车祸了吗？”
邵衾寒在那边静默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你能不能……来接我……”
沈凉闻言下意识坐直身形，但不知想起什么，又慢慢躺了回去：“沈炎是不是跟你一起？”
邵衾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去，让他送你回来。”
沈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丢到一边，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理由。
他妈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容易猝死。
“嘟嘟嘟——”
电话那头陡然传来被人挂断忙音，邵衾寒不由得愣了一瞬，他维持着打电话姿势没有动，过了许久才有些木然落下手机。
“邵先生，您伤已经处理好了。”
一名护士倾身蹲在他腿边，把纱布仔细固定好。邵衾寒小腿处血肉外翻伤口看起来有些骇人，被针线缝好，又掩在一层一层纱布之下。
“现在最好不要挪动伤口，林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免得……”
“不用。”
护士话未说完就被邵衾寒打断。他不顾护士阻拦，用手撑着从床上起身，而后一瘸一拐走出了病房，略有些艰难在走廊长椅上落座。
邵衾寒面色苍白，衣襟上还沾着斑驳血迹。俊美面容狼狈且疏离。
“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你们不用管。”
邵衾寒今天驱车回家时候，在高速公路上不小心发生了车祸，沈炎没什么事，就是擦破点皮。邵衾寒右腿却卡在车子里动不了，鲜血横流，等送到医院处理完伤口，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护士隐隐知道面前男子不能招惹，想起院长叮嘱，只得任由他去：“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沈炎正在楼上做脑部检查，好在没什么大事。他心中有些自责，总觉得邵衾寒受伤都是因为自己，包扎好伤口就急忙忙跑下楼查看情况了，见到眼前这一幕却不由得愣了愣。
本该在病床上躺着男人此时却一个人坐在医院长廊里，黑色裤管因为车祸有些破损，浸满了暗色血液，浅白色衬衫也黑一块红一块，与往日一丝不苟样子相去甚远。
邵衾寒望着楼梯口，一缕头发悄然滑落，发梢尖尖，愈发显得轮廓线冷峻，似乎在等着谁。
光滑瓷砖映出医院惨淡灯光，沈炎没有察觉到邵衾寒异样情绪，慢慢上前，面带担忧在他身旁蹲下：“邵先生，你伤口疼不疼？”
邵衾寒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移开视线：“不疼。”
没什么反应，亦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沈炎见状神色僵硬一瞬，终于忍不住把压在心底疑惑说了出来：“邵先生，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可以……”
“阿炎！”
沈炎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焦急声音打断。他下意识抬头，却见苏青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对方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
苏青砚快步上前，见沈炎头上缠着纱布，神情愈发紧张，拉着他问道：“有人给我发消息说你出车祸了，你没事吧？”
不管他们以后如何发展，起码目前沈炎不想看见苏青砚是真，他皱眉抽出自己手：“谁跟你说我出车祸了？”
苏青砚神色愕然：“我……我不知道。”
他原本正在实验室做研究，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陌生消息，说沈炎出了车祸，还附上了医院地址，火急火燎就赶了过来。
邵衾寒兀自坐在一旁长椅上，闭目养神，闻言微不可察勾了勾唇，嘴角弧度冰冷。
沈炎只觉得苏青砚在找理由，他后退一步，罕见发了脾气：“苏青砚，我那天就说过，我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苏青砚性格温柔是真，优柔寡断也是真。他既不愿意和家人撕破脸，也不愿意对沈炎放手：“阿炎，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事情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苏青砚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旁边邵衾寒，见他和沈炎待在一起，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
沈炎还欲说些什么，苏青砚却不知做了什么决定，罕见强硬攥住了他手腕，拉着他往楼下走去：“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说。”
“你松开！”
沈炎奋力挣扎，却因为力气没苏青砚大，就那么踉踉跄跄被带下了楼。期间邵衾寒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任何想伸手阻拦意思。
医院走廊又静了下来，大概因为常年充斥着病痛和死亡，所以诡异安静中又平添了一份死寂。
巡房护士推着小车经过，见邵衾寒放着好好高级病房不睡，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忍不住出声劝道：“邵先生，已经凌晨了，很晚了，要不您先进去休息一晚吧。”
邵衾寒没反应，只道：“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他看起来偏执得有些不正常，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护士不敢看他暗沉漆黑眼睛，下意识瞥了眼楼梯拐角，空空荡荡，哪儿有什么人来接他。
神经病。
护士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不是骂人，而是陈述事实。她不止一次看见邵衾寒来他们精神科看专家。
“那好吧，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护士推着车离开了，声音渐渐远去。
邵衾寒维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本就受伤腿愈发难受。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然后面无表情、费劲调整了一下自己右腿。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邵衾寒靠着椅背，仰头看向天花板上惨淡灯，一张脸寡白无血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他爸爸死了，
妈妈也死了……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只剩他一个人活着。
“没有人来接我……”
他无声动了动苍白唇，自言自语。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与眼下青黑重叠，像是十几年都没睡过觉人。
时针指向两点，邵衾寒终于没再等了。
他自嘲轻笑一声，然后用手撑着椅子，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正准备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脚步声，紧接着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鞋。
“喂，你怎么撞成这样了？”
沈凉懒得等电梯，一路爬楼跑上来，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刚刚从楼梯口跑上来，就见邵衾寒一个人在走廊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邵衾寒没想到他真来了，一时愣在原地，没有答话。
沈凉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像刚睡醒。他喘匀气息，有些烦躁随手抓了抓头发，从上到下打量着邵衾寒狼狈样，皱了皱眉：“问你呢，怎么撞成这样了？”
邵衾寒因为腿伤有些站不住，趔趄两步，又跌坐回了长椅上。他盯着沈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少顷才终于开口：“别人撞我……”
沈凉才不信，邵衾寒车死贵死贵，别人宁愿撞护栏都不愿意撞他车。
沈凉走到邵衾寒腿边蹲下，然后摸了摸他裤管，却发现因为浸满血液，干涸之后变得硬邦邦。腿上也缠着厚厚纱布，让人看不见伤口。
沈凉顿了顿：“伤口严重吗？”
邵衾寒静静垂眸，视线一直落在沈凉脸上，轻描淡写道：“哦，不严重，只缝了十几针。”
沈凉闻言诧异看向他，心想你管这叫不严重？沈凉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伤，缝针在他眼里看来已经是了不得事了。
沈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腿上纱布：“疼吗？”
邵衾寒静默不言：“……”
沈凉见状一点也不奇怪，邵衾寒这种人心高气傲，从来不会把弱点示于人前。他正准备从地上起身，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疼……”
沈凉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邵衾寒，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邵衾寒慢慢握住沈凉手，然后放到自己伤口上，认真看着他，无声动唇，吐出了一个沙哑到近乎失音字眼：“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这句话时候，邵衾寒眼睛红了。
沈凉闻言喉结动了动，忽然无措起来。他慢半拍眨了眨眼，从地上起身，指着前台方向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我去找医生……”
“不用，”邵衾寒悄无声息拉住沈凉，坐在椅子上，仰头认真道：“你接我回去吧。”
他说：“我不想待在医院，我想和你回去……”
沈凉手是暖，邵衾寒指尖却沁凉一片。沈凉不由得紧了紧指尖，想把他捂暖和一点：“那……医生同意吗？”
邵衾寒：“他同意。”
沈凉……
沈凉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去前台那里领了邵衾寒药，然后倾身在对方面前蹲下，示意他到自己背上来：“走吧，我背你下去。”
邵衾寒一言不发趴到了他背上：“你不是不来么？”
沈凉嘁了一声：“我看你可怜才来。”
“好吧，”邵衾寒居然没生气，他靠着沈凉温暖后背，闭眼低声道，“我只同意你一个人可怜我。”
沈凉背着人，当然不会傻到走楼梯，刚好电梯有空，就背着邵衾寒走了进去：“可怜人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邵衾寒淡淡嗯了一声：“在别人那里不需要，在我这里需要。”
如果有人敢可怜他，他一定会把对方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凉没说话了。他盯着电梯门，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跑来医院，真是有病。
邵衾寒忽然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沈炎去哪儿了？”
刚好电梯抵达一楼，叮响了一声。沈凉背着他走出去，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哦，忘了，那他去哪儿了？”
沈凉其实不用问都知道，因为他刚赶到医院大门口时候，就看见沈炎和苏青砚在楼底下拉拉扯扯。
这俩红线被月老栓成死结了吗，这都拆不散？！
沈凉不由得脑补了很多，例如邵衾寒约会失败，苏青砚杀出来搅局，沈炎难忘旧爱。一盆接一盆狗血泼下来，实在让人遭不住。
他怕戳到邵衾寒伤心事，就故意没问。
邵衾寒闻言微微偏头看向沈凉，似乎想观察他反应，墨色发丝不经意擦过他耳畔，引起一阵轻痒：“沈炎被他男朋友带走了。”
沈凉出声纠正：“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邵总，你还是有机会，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一副无动于衷样子让人恼火，邵衾寒盯着他道：“如果沈炎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呢？”
沈凉心想那这就是你问题了，你要是够厉害直接就能把苏青砚赶出局：“你约会时候有照我教你做吗？”
邵衾寒嗯了一声：“吃了饭，也看了电影。”
沈凉问：“我哥态度怎么样？”
邵衾寒语气淡淡：“不怎么样。”
在沈凉看不见地方，他微微勾唇，无声笑了笑，在他耳畔一字一句提醒道：“沈凉，你教东西不管用。”
沈凉闻言瞪眼，心想他教招怎么可能不管用，狐疑皱眉：“你确定不管用？”
邵衾寒没有犹豫：“嗯，不管用。”
这句话无疑打击到了沈凉自尊心，像玻璃瓶从百米高台掉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没有再说话，背着邵衾寒走出了医院，夜风吹来，寒意深重，让人察觉到了秋天逼近。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沈凉走到车后座，正准备拉开车门把邵衾寒放进去，却听他道：“我要坐前面。”
沈凉动作一顿，心想邵衾寒怎么这么事儿妈：“坐后面多好，直接躺着。”
邵衾寒：“我要坐前面。”
沈凉只得轻踢一脚把后门关上，转而把邵衾寒放到了副驾驶座，绕到另外一边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
邵衾寒车损毁严重，已经被拖走了。他坐在副驾驶座，打量了几眼内部，隐隐觉得这辆车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车是谁？”
沈凉发动车子，语气淡定：“哦，从你车库里随便选，大半夜你总不可能让我走过来吧。”
邵衾寒这个万恶有钱人，车库里面停着几十辆车，都落灰了。这让连辆小摩托都没有沈凉感到了非常不平衡。
他说完这句话，还以为邵衾寒会像以前一样冷笑一声或者刺自己两句，结果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很轻嗯了一声：“你喜欢就开吧。”
嘶……
沈凉看了他一眼：“你吃错药了吧？”
提起药，邵衾寒不免又想起药瓶里被沈凉换成糖，心想可不就是吃错药了么，他沉默一瞬，自言自语道：“可能吧。”
外间夜色翻涌，车窗就像一面天然镜子，将邵衾寒和沈凉侧脸映了出来，只是因为有浮灰，不甚清晰。在经过隧道光线顿暗时刻，他们两个影子在某个瞬间甚至融到了一起，不分你我。
沈凉在专心致志开车。
邵衾寒原本想靠着车窗，但见上面有一层薄薄浮灰，不由得擦了擦。他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蜿蜒痕迹，就像在纸上写字一样。
于是邵衾寒慢慢写了一个字——
沈……
玻璃上刚好映出身旁人模糊侧脸。
邵衾寒神情专注，他指尖在车窗上游走，一笔一划、鬼使神差、又写了一个字——
凉……
沈、凉……
这两个字就好像荒原上荣枯不尽野草，无论雪落秋凉，风斥雨打，总会在固定季节，一年一生，长满荒芜之地。
沈凉……
邵衾寒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妙愉悦。他指尖隔空摩挲着车窗，竟有些不愿将这两个字拭去，直到沈凉见他半天不动，好奇转过头来，这才用袖子慌张抹去。
沈凉：“你在干嘛？”
“没怎么，”邵衾寒白色衣袖脏了一块，他低头擦了擦，却擦不干净，只得作罢，“开你车，别看我。”
沈凉也不是故意想看邵衾寒，只是刚才他开车开得好好，系统忽然提示了一声：
【叮！反派黑化度已降为29%】
又莫名其妙降了。
又是没有原因那种。
作者这个职业在某种程度上和记者也有相似之处，都喜欢刨根问底。沈凉仔细盘点了一下邵衾寒今天发生事，约会失败、出车祸、苏青砚截胡，桩桩件件好像没一件让人高兴吧？
邵衾寒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沈凉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傻到明目张胆去问这个问题。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家。沈凉低头看了眼手表，结果发现已经凌晨四点，拉开车门下车，绕到了另外一边。
他略微俯身，撑住车门，却没有立即把邵衾寒从车里抱出来，而是道：“我哪天如果猝死了，都是你害。”
语罢这才将邵衾寒从车里抱出来，小心翼翼避开他伤口，然后一脚把车门踢上。
夜晚寂静，隔着一层薄薄布料，邵衾寒恍惚间好似听见了沈凉心跳声。他抬眼，盯着沈凉有些模糊不清侧脸问道：“为什么会猝死？”
沈凉怕吵醒张妈，就没开灯。他在夜色中抱着邵衾寒上楼，因为担心摔倒，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沈凉：“因为晚上不睡觉会猝死。”
“不会，”邵衾寒闭眼，笑了笑，在黑暗中低声道，“我二十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
沈凉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后恢复了正常：“那你还是该吃药。”
他说着走到邵衾寒卧室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邵衾寒道：“我要睡你房间。”
沈凉动作一僵：“……”
他发现了，邵衾寒今天无理要求实在有点多，多到他很想狗胆包天问一句：邵先生，您是不是有病？
沈凉睨着他：“为什么，我床底下有金子？”
邵衾寒在黑暗中意味不明笑了笑：“你可以试着挖一挖，说不定真有。”
“……”
沈凉最后还是把邵衾寒送到了自己房间。因为他妈说过，死者为大……哦不，伤者为大，力所能及范围内还是尽量满足一下比较好。
邵衾寒腿受伤了，也不可能洗澡，加上衣服脏兮兮，都不用主动开口，沈凉就已经主动把他衣服扒了下来。
“身上都是血，不洗干净你别想睡我床。”
邵衾寒坐在沙发上，衣服已经被扯了大半。他微微抿唇，感到了些许别扭，却又不能阻拦，最后闭上了眼，不见为净。神色淡定，藏在黑发里耳尖却泛红发热。
沈凉这个时候一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他把毛巾打湿，给邵衾寒简单擦了擦，这才把他抱上床：“你睡吧。”
扯过一条被子盖住了面前大片春色。
邵衾寒微微抬眼，他躺在床上，墨发散落枕间，锁骨若隐若现，俊美清冷面容隐隐有了几分雪融感觉：“那你呢？”
沈凉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下午睡饱了，不困，下楼吃泡面。”
邵衾寒闻言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皮肤：“我也要吃。”
沈凉发现了，邵衾寒今天好像在故意折腾他。把毛巾随手往沙发一丢，睨了他一眼：“想吃？自己爬下来。”
语罢走出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沈凉心头隐隐有些怪异，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慢慢走下楼，也没煮面，直接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半晌后又睁开眼，盯着自己手看了很久——
有点抖。
一半是抱邵衾寒抱，还有一半是扒衣服扒。
别看沈凉刚才扒衣服时候淡定，其实心里也有那么点怵，一眼都没敢多看。他作风方面一直有问题，必须得把持住，上次喝醉酒把邵衾寒按在墙上亲就是一个血淋淋例子。
他活动了一下指尖，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系统不能理解，悄悄趴在他耳朵边：【你睡一下午了，还睡呀？】
沈凉连眼睛都没睁：“你废话，凌晨四点不睡觉干嘛。”
他晚上不睡就只能白天睡，要不了几天，作息就会颠倒得跟美国时间一样。
沈凉睡觉技能超强，哪怕白天睡了一下午，晚上也能继续睡得混天黑地，他真想分一点给邵衾寒。
张妈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发现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沈凉，轻轻拍了他两下：“小沈，小沈。”
沈凉迷迷糊糊睁开眼：“嗯？谁啊……”
张妈道：“快秋天了，怎么还躺底下睡，回房去睡吧，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把沈凉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催促道：“快，上楼回房去。”
沈凉只能睡眼惺忪抱着枕头往楼上走，头脑混沌回到了自己房间。他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往床上一躺，随便寻摸了一个枕头抱着睡。
胸膛起伏，呼吸绵长。
邵衾寒躺在沈凉身旁，后背僵了僵，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他略有些艰难侧过身，和沈凉面对面，睨着他睡颜，有些出神。
因为挨得太近，呼吸相斥，面上传来轻微痒意。
沈凉蹭了蹭枕头，没忍住睁开眼，结果发现邵衾寒就躺在自己旁边，瞳孔缩了一瞬，空气顿时陷入凝滞。
“……”
沈凉现在有些害怕和邵衾寒接触，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再继续深入就没办法算清关系那种感觉。
他对面前这个反派投入心思有些太多了，这并不是好事。
沈凉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些，准备下床离开，然而邵衾寒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打算，忽然低声叫住了他：“沈凉……”
他很少声音藏着温柔，这么连名带姓叫他。
沈凉看向他：“嗯？”
邵衾寒动了动唇，轻声道：“你今天来接我，我很高兴……”
这是他过去暗不见光二十年中、唯一一次感知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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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我教你,见面之后体贴一点，温柔一点,肯定无往而不利，接到人也别急着回来，在外面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促进促进感情。”
邵衾寒闻言忽然觉得这顿饭变得食之无味起来，舌尖满是寡淡。他搁下筷子，神情晦暗看着沈凉：“你很希望我去找沈炎吗……”
沈凉脑子没转过来：“嗯？”
不应该是邵衾寒喜欢沈炎,然后自己帮他制造机会吗,他看起来怎么还一副不高兴样子。
“没什么。”
邵衾寒移开视线,看起来破天荒有些沉默。他用筷子戳着碗里米粒,最后一口都没吃,一言不发起身穿上外套,出门上班了。
沈凉见状疑惑挑了挑眉，不明白对方情绪为什么如此反常。他不经意抬眼，习惯性看了眼邵衾寒黑化度，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降成了30%，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系统，你是不是又出bug了？！”沈凉觉得今天早上美好得像梦一样不真实,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tui！】系统不出意料呸了他一口,【你才有bug,你全家都有bug】
沈凉百思不得其解：“那邵衾寒黑化度怎么降了这么多？”
如果说降个1%或者2%他还能理解,但从49%一下子骤降成30%，属实有些离谱。
这个问题不在系统探究范围内：【不知道，忽然就降下来了。】
于是沈凉思考半天，最后只能归结于邵衾寒成功解开心结，终于可以勇敢去追求真爱原因。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追沈炎让他这么高兴吗？”
系统心想书是你写，我怎么知道，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就好像沈炎总认为邵衾寒会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永远都不会离去，但从炙热到冷却，原来只需短短几个月。
又或者几个月都不到，满打满算数起来也只有几十天而已。
但他太久都没关注过邵衾寒，以至于想深挖这件事背后原因，也变得无能为力起来。
黑色汽车静静停在学校门口，车头银色标志让人惊叹于其身价昂贵。男人坐在驾驶座，将车窗缓缓降下，眉眼冷峻如昔，只是和从前比起来，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沈炎拎着行李箱站在路口，听见邵衾寒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上车。”
他连车都没下，除此之外再无别动作。
沈炎以前很抗拒和邵衾寒走得太近，却又没办法完全与他断开联系，这是一个很矛盾心理。沈炎心中隐隐知道，自己能在这座纸醉金迷大城市立足，能在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高等学府学习，背后少不了邵衾寒帮助。
他在a市甚至连一处房产都没有，只能借住在邵衾寒家里。以前还能把学校当做落脚地方，但自从和苏青砚分手后，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里反而成了沈炎最避之不及伤心地。
一片无根落叶，是他最真实现状写照。
沈炎拉开后备箱，自己把行李箱搬了上去，犹豫一瞬，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期间邵衾寒一直盯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身旁动静，他收回视线看了眼，却见沈炎坐在了自己身侧，无意识皱眉，随后发动了引擎。
沈炎坐在副驾驶，紧张攥紧了膝盖，但见邵衾寒没有多余动作，又慢慢放松了下来。因为苏青砚事，他这段时间消瘦了很多，手机列表通讯录删得干干净净，仿佛真要与对方彻底断了关系。
“阿炎，我要订婚了，我妈妈心脏一直不好，我没办法再继续跟她僵持下去了……”
苏青砚话又在耳畔回响，沈炎慢慢闭眼，心头忽而涌出一股没由来恨意。他攥紧指尖，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觉掌心空空，什么都攥不住。
他现在迫切需要攥住些什么东西，来保证自己安全感。
沈炎不着痕迹喘了口气，而后缓缓睁开眼，他见邵衾寒心无旁骛在开车，抿了抿唇，主动开口：“邵先生，这段时间学校放假，我可能要回去住几天。”
邵衾寒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
沈炎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到中午了，对着邵衾寒笑了笑，出声建议：“还没吃午饭，要不我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回去吧。”
邵衾寒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一直盯着前方路况：“我吃饱了。”
沈炎压根没想到邵衾寒会拒绝，以至于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邵衾寒没说话，直接左打方向盘，拐进了距离这里最近一家餐厅，然后猛踩住刹车，在路边停稳：“你下去吃，我在车上等你。”
沈炎这下是真傻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衾寒有些心烦意乱，只是藏比较隐晦。他当着沈炎面点了根烟，然后降下车窗使空气流通，神情在一片缭绕烟雾中被吞没，皱眉道：“你去吃饭，我抽根烟。”
烟味并不呛人，带着几分醇厚绵长味道，沈炎却在某一瞬间感到了窒息。不知是为了不落面子还是别，他勉强笑了笑：“好，那我买份饭打包吧，等会儿就回来。”
语罢看了邵衾寒一眼，开门下车了。
邵衾寒骨节分明手探出车窗，屈指弹了弹烟灰，他不经意抬头，却从后视镜中发现自己眉头紧拧，顿了顿。
和沈炎见面他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感觉空落落，像梗了一根刺。
就在邵衾寒目光幽深，陷入沉思时候，座椅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瞬。他掐灭烟头，打开一看，却见是沈凉发来消息。
【人接到了吗？】
不用看邵衾寒都能猜到对方在屏幕那头是什么样子，一定是眼中带笑，狡黠得像只狐狸，支棱着耳朵探听八卦。
邵衾寒慢慢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斟酌半天，最后只回复了三个字：【接到了。】
沈凉秒回：【不打算在外面看个电影吃个饭？】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踩到雷点，让邵衾寒心情愈发糟糕起来，面无表情回复道：【正在吃饭，吃完就去看。】
他打完字，直接点击发送，然后按熄屏幕，把手机当啷一声扔了回去。
说不清为什么，心底暗火欲燃愈烈。
沈炎拎着打包好饭回来，就见邵衾寒神情阴沉似水坐在车里，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但他并未表露出来，硬着头皮上了车：“邵先生，我们回去吧。”
邵衾寒发动车子：“看场电影再回去。”
语罢直接踩下油门，开向了附近电影院。
沈炎：“电影？……好……好吧。”
邵衾寒态度实在冷淡得让人心慌，加上急于从和苏青砚那段感情中走出来，沈炎竟也没反对，就那么结结巴巴点头答应了。
邵衾寒随便选了部片子，又买了票，敷衍得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偏偏沈炎没看出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然而在落座时候却被拦住了。
邵衾寒将其中一张票根递给沈炎：“你坐第一排。”
沈炎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邵衾寒径直走向后面，用行动告诉他，在最后一排。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荒唐选座方式。
彼时沈凉正躺在床上玩手机，他并不知道邵衾寒骚操作，只是盯着他们聊天屏幕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沈凉闭上眼，似乎准备睡觉，叹了口气，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好白菜就要被猪拱走了。”
他语气太过复杂，以至于系统一时竟没能分清他口里“猪”到底是在指谁。
系统落在他枕头旁边：【宿主，你应该时刻观察他们恋爱动向，方便及时拯救。】
沈凉心想有什么可救，邵衾寒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把握住机会，他用枕头把系统拍飞：“别吵我睡觉。”
沈凉以前写稿时候，作息颠倒得让人难以想象，他可以几天都不睡觉，也可以倒头就睡得昏天黑地。
沈凉目前处于第二种状态。他睡觉时候还是下午两点，等被手机电话铃声吵醒时，外面天色却已经漆黑一片。
沈凉还没醒，他闭着眼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声音仍然困倦：“谁啊？”
电话那头很安静，过了两秒才响起一道低沉声音：“是我。”
邵衾寒。
沈凉闻言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结果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快十二点了，邵衾寒出去和沈炎约会也不用这么久吧？
沈凉揉了揉眼睛：“干什么？”
邵衾寒说：“我在医院……”
他声音沁凉，与“医院”这两个字十分相配，隔着屏幕让人产生错觉，隐隐闻到那头消毒水味。
沈凉顿了顿，依稀想起书中好像有一个被自己忽略掉剧情。
苏青砚和沈炎闹分手时候，坐车途中发生了车祸。他为了救沈炎差点被送进病房急救，也正是因为生死关头这一遭，他们忽然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里重要性，后期直接和好了。
现在剧情发生变动，同样事情发生在了邵衾寒和沈炎身上吗？
沈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出车祸了吗？”
邵衾寒在那边静默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你能不能……来接我……”
沈凉闻言下意识坐直身形，但不知想起什么，又慢慢躺了回去：“沈炎是不是跟你一起？”
邵衾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去，让他送你回来。”
沈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丢到一边，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合情合理理由。
他妈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容易猝死。
“嘟嘟嘟——”
电话那头陡然传来被人挂断忙音，邵衾寒不由得愣了一瞬，他维持着打电话姿势没有动，过了许久才有些木然落下手机。
“邵先生，您伤已经处理好了。”
一名护士倾身蹲在他腿边，把纱布仔细固定好。邵衾寒小腿处血肉外翻伤口看起来有些骇人，被针线缝好，又掩在一层一层纱布之下。
“现在最好不要挪动伤口，林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免得……”
“不用。”
护士话未说完就被邵衾寒打断。他不顾护士阻拦，用手撑着从床上起身，而后一瘸一拐走出了病房，略有些艰难在走廊长椅上落座。
邵衾寒面色苍白，衣襟上还沾着斑驳血迹。俊美面容狼狈且疏离。
“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你们不用管。”
邵衾寒今天驱车回家时候，在高速公路上不小心发生了车祸，沈炎没什么事，就是擦破点皮。邵衾寒右腿却卡在车子里动不了，鲜血横流，等送到医院处理完伤口，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护士隐隐知道面前男子不能招惹，想起院长叮嘱，只得任由他去：“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沈炎正在楼上做脑部检查，好在没什么大事。他心中有些自责，总觉得邵衾寒受伤都是因为自己，包扎好伤口就急忙忙跑下楼查看情况了，见到眼前这一幕却不由得愣了愣。
本该在病床上躺着男人此时却一个人坐在医院长廊里，黑色裤管因为车祸有些破损，浸满了暗色血液，浅白色衬衫也黑一块红一块，与往日一丝不苟样子相去甚远。
邵衾寒望着楼梯口，一缕头发悄然滑落，发梢尖尖，愈发显得轮廓线冷峻，似乎在等着谁。
光滑瓷砖映出医院惨淡灯光，沈炎没有察觉到邵衾寒异样情绪，慢慢上前，面带担忧在他身旁蹲下：“邵先生，你伤口疼不疼？”
邵衾寒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移开视线：“不疼。”
没什么反应，亦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沈炎见状神色僵硬一瞬，终于忍不住把压在心底疑惑说了出来：“邵先生，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可以……”
“阿炎！”
沈炎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焦急声音打断。他下意识抬头，却见苏青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对方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
苏青砚快步上前，见沈炎头上缠着纱布，神情愈发紧张，拉着他问道：“有人给我发消息说你出车祸了，你没事吧？”
不管他们以后如何发展，起码目前沈炎不想看见苏青砚是真，他皱眉抽出自己手：“谁跟你说我出车祸了？”
苏青砚神色愕然：“我……我不知道。”
他原本正在实验室做研究，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陌生消息，说沈炎出了车祸，还附上了医院地址，火急火燎就赶了过来。
邵衾寒兀自坐在一旁长椅上，闭目养神，闻言微不可察勾了勾唇，嘴角弧度冰冷。
沈炎只觉得苏青砚在找理由，他后退一步，罕见发了脾气：“苏青砚，我那天就说过，我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苏青砚性格温柔是真，优柔寡断也是真。他既不愿意和家人撕破脸，也不愿意对沈炎放手：“阿炎，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事情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苏青砚说着，下意识看了眼旁边邵衾寒，见他和沈炎待在一起，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
沈炎还欲说些什么，苏青砚却不知做了什么决定，罕见强硬攥住了他手腕，拉着他往楼下走去：“我有事想和你单独说。”
“你松开！”
沈炎奋力挣扎，却因为力气没苏青砚大，就那么踉踉跄跄被带下了楼。期间邵衾寒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任何想伸手阻拦意思。
医院走廊又静了下来，大概因为常年充斥着病痛和死亡，所以诡异安静中又平添了一份死寂。
巡房护士推着小车经过，见邵衾寒放着好好高级病房不睡，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忍不住出声劝道：“邵先生，已经凌晨了，很晚了，要不您先进去休息一晚吧。”
邵衾寒没反应，只道：“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他看起来偏执得有些不正常，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护士不敢看他暗沉漆黑眼睛，下意识瞥了眼楼梯拐角，空空荡荡，哪儿有什么人来接他。
神经病。
护士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不是骂人，而是陈述事实。她不止一次看见邵衾寒来他们精神科看专家。
“那好吧，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护士推着车离开了，声音渐渐远去。
邵衾寒维持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本就受伤腿愈发难受。他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然后面无表情、费劲调整了一下自己右腿。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邵衾寒靠着椅背，仰头看向天花板上惨淡灯，一张脸寡白无血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他爸爸死了，
妈妈也死了……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只剩他一个人活着。
“没有人来接我……”
他无声动了动苍白唇，自言自语。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与眼下青黑重叠，像是十几年都没睡过觉人。
时针指向两点，邵衾寒终于没再等了。
他自嘲轻笑一声，然后用手撑着椅子，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正准备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脚步声，紧接着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鞋。
“喂，你怎么撞成这样了？”
沈凉懒得等电梯，一路爬楼跑上来，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刚刚从楼梯口跑上来，就见邵衾寒一个人在走廊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邵衾寒没想到他真来了，一时愣在原地，没有答话。
沈凉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像刚睡醒。他喘匀气息，有些烦躁随手抓了抓头发，从上到下打量着邵衾寒狼狈样，皱了皱眉：“问你呢，怎么撞成这样了？”
邵衾寒因为腿伤有些站不住，趔趄两步，又跌坐回了长椅上。他盯着沈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少顷才终于开口：“别人撞我……”
沈凉才不信，邵衾寒车死贵死贵，别人宁愿撞护栏都不愿意撞他车。
沈凉走到邵衾寒腿边蹲下，然后摸了摸他裤管，却发现因为浸满血液，干涸之后变得硬邦邦。腿上也缠着厚厚纱布，让人看不见伤口。
沈凉顿了顿：“伤口严重吗？”
邵衾寒静静垂眸，视线一直落在沈凉脸上，轻描淡写道：“哦，不严重，只缝了十几针。”
沈凉闻言诧异看向他，心想你管这叫不严重？沈凉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伤，缝针在他眼里看来已经是了不得事了。
沈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腿上纱布：“疼吗？”
邵衾寒静默不言：“……”
沈凉见状一点也不奇怪，邵衾寒这种人心高气傲，从来不会把弱点示于人前。他正准备从地上起身，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疼……”
沈凉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邵衾寒，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邵衾寒慢慢握住沈凉手，然后放到自己伤口上，认真看着他，无声动唇，吐出了一个沙哑到近乎失音字眼：“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这句话时候，邵衾寒眼睛红了。
沈凉闻言喉结动了动，忽然无措起来。他慢半拍眨了眨眼，从地上起身，指着前台方向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我去找医生……”
“不用，”邵衾寒悄无声息拉住沈凉，坐在椅子上，仰头认真道：“你接我回去吧。”
他说：“我不想待在医院，我想和你回去……”
沈凉手是暖，邵衾寒指尖却沁凉一片。沈凉不由得紧了紧指尖，想把他捂暖和一点：“那……医生同意吗？”
邵衾寒：“他同意。”
沈凉……
沈凉还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去前台那里领了邵衾寒药，然后倾身在对方面前蹲下，示意他到自己背上来：“走吧，我背你下去。”
邵衾寒一言不发趴到了他背上：“你不是不来么？”
沈凉嘁了一声：“我看你可怜才来。”
“好吧，”邵衾寒居然没生气，他靠着沈凉温暖后背，闭眼低声道，“我只同意你一个人可怜我。”
沈凉背着人，当然不会傻到走楼梯，刚好电梯有空，就背着邵衾寒走了进去：“可怜人还需要别人同意吗？”
邵衾寒淡淡嗯了一声：“在别人那里不需要，在我这里需要。”
如果有人敢可怜他，他一定会把对方折磨得生不如死。
沈凉没说话了。他盯着电梯门，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跑来医院，真是有病。
邵衾寒忽然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沈炎去哪儿了？”
刚好电梯抵达一楼，叮响了一声。沈凉背着他走出去，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哦，忘了，那他去哪儿了？”
沈凉其实不用问都知道，因为他刚赶到医院大门口时候，就看见沈炎和苏青砚在楼底下拉拉扯扯。
这俩红线被月老栓成死结了吗，这都拆不散？！
沈凉不由得脑补了很多，例如邵衾寒约会失败，苏青砚杀出来搅局，沈炎难忘旧爱。一盆接一盆狗血泼下来，实在让人遭不住。
他怕戳到邵衾寒伤心事，就故意没问。
邵衾寒闻言微微偏头看向沈凉，似乎想观察他反应，墨色发丝不经意擦过他耳畔，引起一阵轻痒：“沈炎被他男朋友带走了。”
沈凉出声纠正：“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邵总，你还是有机会，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一副无动于衷样子让人恼火，邵衾寒盯着他道：“如果沈炎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呢？”
沈凉心想那这就是你问题了，你要是够厉害直接就能把苏青砚赶出局：“你约会时候有照我教你做吗？”
邵衾寒嗯了一声：“吃了饭，也看了电影。”
沈凉问：“我哥态度怎么样？”
邵衾寒语气淡淡：“不怎么样。”
在沈凉看不见地方，他微微勾唇，无声笑了笑，在他耳畔一字一句提醒道：“沈凉，你教东西不管用。”
沈凉闻言瞪眼，心想他教招怎么可能不管用，狐疑皱眉：“你确定不管用？”
邵衾寒没有犹豫：“嗯，不管用。”
这句话无疑打击到了沈凉自尊心，像玻璃瓶从百米高台掉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他没有再说话，背着邵衾寒走出了医院，夜风吹来，寒意深重，让人察觉到了秋天逼近。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沈凉走到车后座，正准备拉开车门把邵衾寒放进去，却听他道：“我要坐前面。”
沈凉动作一顿，心想邵衾寒怎么这么事儿妈：“坐后面多好，直接躺着。”
邵衾寒：“我要坐前面。”
沈凉只得轻踢一脚把后门关上，转而把邵衾寒放到了副驾驶座，绕到另外一边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
邵衾寒车损毁严重，已经被拖走了。他坐在副驾驶座，打量了几眼内部，隐隐觉得这辆车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车是谁？”
沈凉发动车子，语气淡定：“哦，从你车库里随便选，大半夜你总不可能让我走过来吧。”
邵衾寒这个万恶有钱人，车库里面停着几十辆车，都落灰了。这让连辆小摩托都没有沈凉感到了非常不平衡。
他说完这句话，还以为邵衾寒会像以前一样冷笑一声或者刺自己两句，结果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很轻嗯了一声：“你喜欢就开吧。”
嘶……
沈凉看了他一眼：“你吃错药了吧？”
提起药，邵衾寒不免又想起药瓶里被沈凉换成糖，心想可不就是吃错药了么，他沉默一瞬，自言自语道：“可能吧。”
外间夜色翻涌，车窗就像一面天然镜子，将邵衾寒和沈凉侧脸映了出来，只是因为有浮灰，不甚清晰。在经过隧道光线顿暗时刻，他们两个影子在某个瞬间甚至融到了一起，不分你我。
沈凉在专心致志开车。
邵衾寒原本想靠着车窗，但见上面有一层薄薄浮灰，不由得擦了擦。他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蜿蜒痕迹，就像在纸上写字一样。
于是邵衾寒慢慢写了一个字——
沈……
玻璃上刚好映出身旁人模糊侧脸。
邵衾寒神情专注，他指尖在车窗上游走，一笔一划、鬼使神差、又写了一个字——
凉……
沈、凉……
这两个字就好像荒原上荣枯不尽野草，无论雪落秋凉，风斥雨打，总会在固定季节，一年一生，长满荒芜之地。
沈凉……
邵衾寒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妙愉悦。他指尖隔空摩挲着车窗，竟有些不愿将这两个字拭去，直到沈凉见他半天不动，好奇转过头来，这才用袖子慌张抹去。
沈凉：“你在干嘛？”
“没怎么，”邵衾寒白色衣袖脏了一块，他低头擦了擦，却擦不干净，只得作罢，“开你车，别看我。”
沈凉也不是故意想看邵衾寒，只是刚才他开车开得好好，系统忽然提示了一声：
【叮！反派黑化度已降为29%】
又莫名其妙降了。
又是没有原因那种。
作者这个职业在某种程度上和记者也有相似之处，都喜欢刨根问底。沈凉仔细盘点了一下邵衾寒今天发生事，约会失败、出车祸、苏青砚截胡，桩桩件件好像没一件让人高兴吧？
邵衾寒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沈凉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傻到明目张胆去问这个问题。又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家。沈凉低头看了眼手表，结果发现已经凌晨四点，拉开车门下车，绕到了另外一边。
他略微俯身，撑住车门，却没有立即把邵衾寒从车里抱出来，而是道：“我哪天如果猝死了，都是你害。”
语罢这才将邵衾寒从车里抱出来，小心翼翼避开他伤口，然后一脚把车门踢上。
夜晚寂静，隔着一层薄薄布料，邵衾寒恍惚间好似听见了沈凉心跳声。他抬眼，盯着沈凉有些模糊不清侧脸问道：“为什么会猝死？”
沈凉怕吵醒张妈，就没开灯。他在夜色中抱着邵衾寒上楼，因为担心摔倒，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沈凉：“因为晚上不睡觉会猝死。”
“不会，”邵衾寒闭眼，笑了笑，在黑暗中低声道，“我二十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
沈凉闻言脚步顿了顿，随后恢复了正常：“那你还是该吃药。”
他说着走到邵衾寒卧室门前，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邵衾寒道：“我要睡你房间。”
沈凉动作一僵：“……”
他发现了，邵衾寒今天无理要求实在有点多，多到他很想狗胆包天问一句：邵先生，您是不是有病？
沈凉睨着他：“为什么，我床底下有金子？”
邵衾寒在黑暗中意味不明笑了笑：“你可以试着挖一挖，说不定真有。”
“……”
沈凉最后还是把邵衾寒送到了自己房间。因为他妈说过，死者为大……哦不，伤者为大，力所能及范围内还是尽量满足一下比较好。
邵衾寒腿受伤了，也不可能洗澡，加上衣服脏兮兮，都不用主动开口，沈凉就已经主动把他衣服扒了下来。
“身上都是血，不洗干净你别想睡我床。”
邵衾寒坐在沙发上，衣服已经被扯了大半。他微微抿唇，感到了些许别扭，却又不能阻拦，最后闭上了眼，不见为净。神色淡定，藏在黑发里耳尖却泛红发热。
沈凉这个时候一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他把毛巾打湿，给邵衾寒简单擦了擦，这才把他抱上床：“你睡吧。”
扯过一条被子盖住了面前大片春色。
邵衾寒微微抬眼，他躺在床上，墨发散落枕间，锁骨若隐若现，俊美清冷面容隐隐有了几分雪融感觉：“那你呢？”
沈凉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下午睡饱了，不困，下楼吃泡面。”
邵衾寒闻言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皮肤：“我也要吃。”
沈凉发现了，邵衾寒今天好像在故意折腾他。把毛巾随手往沙发一丢，睨了他一眼：“想吃？自己爬下来。”
语罢走出房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沈凉心头隐隐有些怪异，说不清是为什么。他慢慢走下楼，也没煮面，直接躺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半晌后又睁开眼，盯着自己手看了很久——
有点抖。
一半是抱邵衾寒抱，还有一半是扒衣服扒。
别看沈凉刚才扒衣服时候淡定，其实心里也有那么点怵，一眼都没敢多看。他作风方面一直有问题，必须得把持住，上次喝醉酒把邵衾寒按在墙上亲就是一个血淋淋例子。
他活动了一下指尖，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系统不能理解，悄悄趴在他耳朵边：【你睡一下午了，还睡呀？】
沈凉连眼睛都没睁：“你废话，凌晨四点不睡觉干嘛。”
他晚上不睡就只能白天睡，要不了几天，作息就会颠倒得跟美国时间一样。
沈凉睡觉技能超强，哪怕白天睡了一下午，晚上也能继续睡得混天黑地，他真想分一点给邵衾寒。
张妈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发现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沈凉，轻轻拍了他两下：“小沈，小沈。”
沈凉迷迷糊糊睁开眼：“嗯？谁啊……”
张妈道：“快秋天了，怎么还躺底下睡，回房去睡吧，着凉了怎么办。”
说着把沈凉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催促道：“快，上楼回房去。”
沈凉只能睡眼惺忪抱着枕头往楼上走，头脑混沌回到了自己房间。他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往床上一躺，随便寻摸了一个枕头抱着睡。
胸膛起伏，呼吸绵长。
邵衾寒躺在沈凉身旁，后背僵了僵，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他略有些艰难侧过身，和沈凉面对面，睨着他睡颜，有些出神。
因为挨得太近，呼吸相斥，面上传来轻微痒意。
沈凉蹭了蹭枕头，没忍住睁开眼，结果发现邵衾寒就躺在自己旁边，瞳孔缩了一瞬，空气顿时陷入凝滞。
“……”
沈凉现在有些害怕和邵衾寒接触，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再继续深入就没办法算清关系那种感觉。
他对面前这个反派投入心思有些太多了，这并不是好事。
沈凉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些，准备下床离开，然而邵衾寒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打算，忽然低声叫住了他：“沈凉……”
他很少声音藏着温柔，这么连名带姓叫他。
沈凉看向他：“嗯？”
邵衾寒动了动唇，轻声道：“你今天来接我，我很高兴……”
这是他过去暗不见光二十年中、唯一一次感知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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