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训诫_山河望断(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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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训诫

  67、训诫

  送大队人马走了,胤禛才带人拔营,两路兵将渐行渐远。

  穿过草原,一路直向蒙疆边界开进。

  总领两红旗的都统彭春留在中路,这边正红旗都统齐世、副都统法喀,正黄旗副都统阿卡纳,还有几位总兵,火炮营都统,加上原尚书顾八代等统大兵进军,竟什么阻碍都没有,旗开得胜。

  想来原是因之前与清廷秘密往来,内外夹击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并没有料想到清军竟突然转向朝他扑了过来,防备疏松,人马疲软,对上操练已久,久经战阵的八旗,故让清军挥师直进,大有一马平川之气。

  “哈哈哈,这准噶尔竟都是一群软蛋,连攻连克的,别到时候回去了,让人说咱们捏软柿子,这人可丢不起哈哈哈哈——”

  “就是,爷还想着好好打一场呢~~~~~~~~~”

  “那是那些娃娃兵不给你机会,赶紧打完回去洗洗睡……”

  “鸟的!爷要提携玉龙为君死呢,你想睡先睡,功劳全让给我得了!”

  “……”

  随着接连的胜利,休整会上的气氛越来越轻松,这些一省总兵们高兴的不得了,倒经常像个大老粗一样嬉笑打闹骂娘,连胤禛心情也轻快多了,大概胜利比他想象的更简单。

  别的由着他们,可唯有一条,整肃军纪。

  凡过城池村舍,有擅动民财,劫掠牧户者,就地正法。

  有纵酒杀人、斗殴伤人者,就地正法。

  有盗米粮马匹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

  有军士及厮役盗蒙古马匹贸易者,就地正法。

  笃布守在外面烤自己射下来的小鸟吃,胤禛在他帐子里,仔仔细细看着地图,喜形于色,眉毛都要跳了起来,连着转了好几圈,还是觉着胸中蓬勃之气无法疏解,索性摘下上赐的宝剑,一把抽出,剑光闪烁有如秋水长虹,随手挽了两个剑花,剑指一抹又将剑锋送了回去。

  “阿哥好剑。”

  “咦?”胤禛闻声回头,看着居然是少来帐子的顾八代,两忙收了利器,整顿袍衫行下礼去,“先生大安,您可算是我这儿稀客。自打分了兵竟是没来过了。”

  “四阿哥少年英雄,想不到于行军打仗竟也很有一套,老朽自然不会觍颜来添事。”顾八代笑眯眯。

  “……”胤禛看了眼师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苦笑道,“学生哪里做错了,您就直……”

  顾八代教了他两世,两人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再清楚不过了,打小儿每每他犯了错,犯了混,先生也不说,反而先把他夸一通,开始是夸到他飘飘然再刻薄严厉的一桩桩数落,后来他学乖了,每次一被夸,条件反射的先检讨,从前到后一件一件的认错,直到说到点儿上才能过关,眼下分明便是那跟着批评斥责的“夸奖”眼神。

  “四阿哥哪里会有错,分兵直进,攻城夺路,天下升平,怎么会错……”

  胤禛听得直作揖打躬,“先生诶……您就饶了我……”

  “阿哥爷牙尖齿利的,说什么饶不饶的话。”

  “胤禛再如何牙尖齿利那也是您交出来的不是,这关头,您就别损学生了,有什么吩咐学生听着呢。”

  “……”顾八代这才缓了脸色,“阿哥这一路天兵天将般连克数镇,幸甚至哉,正该歌以咏志啊。”

  胤禛皱了皱眉,小心翼翼试着开口,“打了胜仗不该高兴?”

  “四阿哥也算打小儿读兵书的人,有没有想过咱们为何如此顺遂?”

  “我军锋锐,敌军疲软,最关键是策妄阿拉布坦疏于防备,没有料到我们会反扑到他身上。”

  看胤禛答的毫不含糊,顾八代暗自点了点头,但想到他既知道,火气便更上来了,他自己不坐,胤禛也只陪着站着,这位当年的将军抬抬眼皮看如今的学生,“高兴自然是应该的,谁都该高兴。可四爷有没有想过他这疏于防备,能疏多久?咱们的顺利,能顺多久?策妄阿拉布坦,便是那任人长驱直入的人吗?”

  “恕老朽多嘴一句,这关头,正紧要,谁都能高兴忘形,惟您不行。”

  “……”

  说完没听到回响,转头去看胤禛脸色大变,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险些跌进椅子里,却终于撑住了。

  “来人,传令前营将官,再宣军令,务必谨慎,不可贪功冒进!”

  怔了片刻又突然冲到门口,朝传令官喊了一句,才慢慢回转回来,脸色也回来了,只出了一身冷汗。

  顾八代先生这话当真是令他悚然而惊。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进兵的顺利让他有些忘形,而战场上,“忘形”是最可怕的事,不能知己知彼,如何百战不殆,明知敌军强大,还为了一点点胜利乐成这样,定力太差!心性太差!

  那策妄阿拉布坦是什么人?!噶尔丹的侄儿,却能亲自坑这个最凶狠的狼一把,连狼穴一起端了,让他无家可归,不得不跟清军死拼,又收罗了准噶尔一半人马,虎视西藏,坐拥西亚,称雄一时。

  这样的人,哪里是这么几场突如其来的仗就服了软?

  再说了,这些日子的胜利,究竟是真胜假胜,会不会根本就是人家一个陷阱?谁也不知道。

  若这场战争真这么所向披靡、望风而降的结束了,怎么可能还让大清朝耗光了三代人的心血力气。

  胤禛啊胤禛,竟忘形至此,实乃自取灭亡啊。

  顾八代骂完了徒弟,看他清醒过来,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疼,转了脸色劝慰:“四爷不必担忧至此,这话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就怕您掉以轻心,见惯了胜利以后受不得,但眼下各营主将还算沉稳,进兵也没出什么岔子,想来策妄阿拉布坦确实还没来得及准备,咱们以后放稳了心思,准备打苦仗就是。”

  “还有,记得你上书房写的第一行字么?毋因他言而阻独见,毋因己意而废人言,再送给阿哥一次,万望切记。”

  胤禛回过神来看他,站直了深深一躬,什么话也没说,“谢先生教诲,胤禛知错了。”

  顾八代好生受了,没有辞,没有让。

  直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击鼓!”

  中军大帐里敲打带叮嘱的说了一通,这些将官其实比他还看得清些,到底是经验码出来的,听这么一说,反倒一项项给他掰扯战果战况,和未来可能遭遇情境。看着诸将敛了颜色,重新讨论起以后的路线和注意事项,胤禛才放心心来。

  深切觉得自己空读了一肚子书,上了场才知道,没有经验,再多兵法都是绣花枕头,还差得远呢。

  胤禛退了下来自我反省,他知道他有遇事摁不住自己的毛病,做事便常过头,弄巧成拙的事儿也不少,像当年那个《大义觉迷录》什么的,现在想想,真是哭笑不得。可那时是皇帝,如何就如何了,除了自己落下个急刻的名声,干系倒并不大,但现在战场上瞬息万变,全不由人掌控,一旦有差池,便立刻把几千将士亲手亲手葬送了,于他而言,却是天大的罪过。

  “四爷消消火……”西桡儿跟着他在大营里,看他这幅表情,内疚自惭,把自己刚刚泡好的毛尖递了过去。

  胤禛并不接,反倒翻起眼瞥了他一瞥,径自过去了。

  扔下他一个不尴不尬的站在那,还保持着递茶的姿势。

  手下无意义的翻了半天文书,胤禛才抬起头,凉凉地来了一句,“下次想说什么直接说,爷自认还是听得进去话的,犯不着专门把顾八代师傅抬出来压我。”

  “咳咳,咳咳……”西桡儿使劲低头揉着鼻子,想在地上找个缝把自己埋了——

  又进百里,仍是胜利,这次却捞到一条大鱼。

  骗取叶密立城,活捉策妄阿拉布坦大兄,整土安民。

  夺了粮草,整军休整,正在犹豫杀还是不杀的时候,清军的美梦咦被土地的震动打碎。

  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潮水一样朝孤城涌来,隆隆的蹄声、马的嘶鸣、人的沸涌,和在一起,比北京的风声更大,比挥师时八旗的呐喊更响。骇人的不仅仅是声音,更是杀气,弥漫着的杀气随着微微抖动的地面一波一波的朝小城涌来。

  这是胤禛从未见过的场景,即便是当年作为帝王的大阅,带来的也仅仅是欢心鼓舞,而不是震慑。

  于战场,他果然还嫩得很。若不是他在后世见过更多,只怕已被吓得软在这里。幸好,幸好,如今的胤禛,已不是前世那个对战场无比陌生的胤禛了,见过几百年后倭奴扣边时的场景,炮火组成的绞肉机成了一片汪洋,那一朝的**几十万几十万的投进去,却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眼下就算是钢铁雄狮,又如何会吓倒他?

  侧头去看,笃布铁铸一般立在简单的城头,眼中没有一丝怯懦,除了亢奋,亢奋,还是亢奋。

  “四爷,我能打赢他们!”

  高大铁塔嗡嗡的呐喊竟一下子让不少士兵挺起了胸膛,胤禛却被他逗笑了,撇撇嘴,“距城三十里下马!”

  “(⊙o⊙)啊?”

  “咳,四爷意思说,你脸皮太厚,人还在城外三十里,脸已经抵到墙上了……”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中,胤禛再次抬眼,无数刀枪剑戟,烈烈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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