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_窃璧
八六中文网 > 窃璧 > 47、第四十七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47、第四十七章

  元簪笔淡淡道:“好,吃过饭就给你。”他筷子刚落在一盘小菜上,还未夹起,乔郁就眼疾手快地拿筷子压住了元簪笔的筷子。

  乔郁喝了口粥,道:“之前说不会让我死的是你,昨夜抱着我亲的也是你,今日毫不犹豫地给本相休书的还是你,元大人啊,花楼中的恩客都不会像你这般翻脸无情。”

  元簪笔手腕一翻,绕过了乔郁的手,徒留乔郁的手停在半空,他也不尴尬,顺便夹了一筷子菜。

  “乔相怎么会知道花楼中的恩客什么样?”元簪笔问。

  有过三千两银子的经历,乔郁觉得元簪笔这状似无意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嘲讽人。

  谁在说元簪笔不善言辞,他就挖了对方的眼睛,有眼无珠的傻子要也不必要眼睛!

  乔郁微微一笑,凑到元簪笔面前道:“自然是熟能生巧。”

  元簪笔不为所动,自若道:“乔相,再不吃粥就要凉了。”

  乔郁咬着勺子,神色之中居然有几分委屈,他凄凄惨惨小媳妇似地小口吃了几口,突然道:“那嫁妆我能带回去吗?”

  元簪笔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郁哀怨地吞下粥。

  除了刚才夹的菜,他便一直小口喝粥,一面吃一面盯着元簪笔看,吃一口看一眼,看得本想一言不发到吃完的元簪笔都忍不住道:“乔相。”

  乔郁笑眯眯地问:“你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吗?虽然元大人和本相相比犹如皓月之辉与腐草荧光,但至少看得还很舒心。”

  元簪笔放下筷子,他已经吃完了。

  乔郁道:“你去哪?”

  元簪笔头也不回地说:“去给你写休书。”

  乔郁悲恸道:“何为下床无情本相今日当真见识到了,元大人飞黄腾达便对一起同甘共苦的发妻冷言冷语,乃至令发妻下堂。”他被粥呛了下,故意咳得惊天动地,果然见元簪笔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无话可说。

  乔郁接过手帕,拿手帕掩盖住了上扬的嘴角。

  数年之前,他们也曾如此,不过是元簪笔沉静,他聒噪,不好好吃饭不说,还要挑三拣四嫌这嫌那,恨不得上菜的婢女不漂亮还要挑剔,气得元簪

  笔若不是碍于元簪缨在场,早就把粥泼到他脸上了。

  只是当年心境不同,他年少轻狂,还觉得是元簪缨身为世家子同自己的弟弟活得也太不讲究了,况且这样的日子以后长得很,一早上只顾着和元簪笔斗嘴——他单方面挑剔,元簪笔气得捏紧了筷子,实在气狠了还会反驳他两句,大意就是元府容不下他,大少爷该哪里来就滚到哪里去。

  现在则截然相反。

  乔郁喝完最后一口粥。

  他想得极开,自从打定主意做三皇子的门客伊始,他就没想过活着,多年以来深得皇帝信任已是意外之喜,眼见目的一一达成,他心中除了狂喜之外,就算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绝不好看,倒也无什么惊惧。

  他对元簪笔想法向来复杂,既认为元簪笔是平生绝无仅有的友人,兼有对元氏不可调和的怨恨,以及午夜骤醒时的梦中幻境,他大概是世上最想让元簪笔死,又最想让他活的人。

  不过眼下看来,会早死的应该是他。

  乔郁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元簪笔。

  他脊背挺直,看起来硬而易折。

  乔郁放下勺子。

  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然后他摇了摇头,颐指气使道:“元簪笔,过来推本相。”

  ……

  相比于至少表面上的始作俑者乔郁的轻松,偏殿的气氛绝对称不上好。

  太子面色白得像张纸,天刚亮,他却才从皇后那出来。

  陈后性格和软,少女时极尽天真,入宫后同皇帝相敬如宾,皇帝不曾给过她半点难堪,儿子一出生就成了太子。她一生顺遂,是被锦绣养出的毫无锐意。

  从一开始,陈后就清楚皇帝不喜欢她,但好在皇帝也不喜欢别人,两人成婚多年却无交心,关系远又近,所以当陈秋台出事时,皇后面对皇帝连夫妻情分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太子安慰完泪眼涟涟的生母,又匆匆赶上朝会。

  太子眼眶下一圈乌青,谢居谨站在太子身边,劝慰道:“事态虽然紧急,但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殿下操劳事务,也要保重身体。”

  太子勉强一笑,“多谢谢相。”

  他原本面色惨白,见到乔郁进来,脸上更是笼上了一层灰白。

  一切人证物证皆出自乔郁之手,如此轻而易举地借皇帝之手杀了陈秋台,他心中该多么得意。

  乔郁也确实面色上佳,好像还比平时红润了些,其容色之盛,笑容之璀璨,将青柑寺中的春日怒放的桃花都比了下去。

  乔郁一进来就感受到各样目光针扎一样地落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不感觉不适,反而微微扬起下颌,对着太子粲然一笑。

  太子几乎要捏断指骨才忍住了冲上去的欲望。

  谢居谨早就看不上他的为人处世,这时候不过对乔郁平添厌恶罢了。

  乔郁遗憾地看了眼在那边的元簪笔,很想和元簪笔抱怨几句,说你看看你看看,本相不过秉公处事,就要受到如此怨恨,偏偏要本相同他们一样?本相却更喜欢举世皆浊我独清。

  元簪笔倘若在,一定会问他到底清在何处?

  乔郁与太子,在外人眼中看来之于士人与世家,不过是相互倾轧的党争罢了,哪有清和浊之分。

  若非皇帝来了,或许太子当真忍不住朝乔郁笑容浅浅的脸上打上一拳。

  出乎意料的是,朝会进行到一半,居然十分平静。

  这份平静是被刑部侍郎周甚打破的。

  周甚性格冷傲,手段狠绝,在他手中还没有不开口的人,因为沾血不详,他平时甚至很少上殿。

  这样一个在众臣心中与死挂钩的官员,居然走出群列,跪下道:“请陛下降罪。”

  他说的平静。

  能让周甚出来谢罪的,是什么事情?

  太子心中不详的感觉愈发浓烈。

  皇帝道:“哦?周卿何罪之有?”不止群臣惊诧,连皇帝都有点不解,为什么会是周甚出来。

  周甚便在众臣的凝视之下缓缓开口,“陈秋台大人自入狱后,关乎谋反之事一概不认,”他每说一个字,太子的眼睛就红一分,“臣急于求成,下令动刑,下属下手或许太过,陈秋台大人半夜时便吐血,臣叫了医生,奈何无力回天,请陛下降罪。”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就从上面抛了下来。

  周甚不闪不避,任由厚重的砚台砸到额角。

  皇帝豁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甚。

  乔郁面上凝重,实际上心中已经笑了出来。

  分明是皇

  帝赐酒,周甚不过是个替罪羊,给皇帝台阶下罢了。

  他不得不感叹为君之易,他要是想杀一个人,还成功杀了这个人,一定喜不自禁,怎么可能像皇帝似的又惊又怒,仿佛要落下泪来。

  和墨汁一起淌下来的还有鲜血,周甚摇晃了下,道:“那人已被臣杀了,臣自知罪无可恕,请陛下降罪。”

  太子的眼睛红得已经要滴下血来。

  皇帝怒道:“来人啊,将他拖出去处斩!”

  乔郁慢慢道:“请陛下手下留情,”他瞥了眼太子,语调柔软,似乎能抚平人的怒火,只不过此刻的效果和火上浇油没有任何区别了,“周大人也是一心为上,杀人者并非周大人,大人也是……”

  “乔郁!”太子猛地怒喝出声。

  乔郁被打断了,面容上流露的情绪惊讶惊恐混合,“怎么了,殿下?”

  他的语气那么软,却如同藏在棉中的针,一根一根地,刺进人的手指。

  “周甚是你的人谁人不知,你惺惺作态给谁看!”太子咬了咬牙才使眼泪没有落下来,“陛下,乔郁狼子野心,屈打成招不成就杀死舅舅,死人不会说话,无论乔郁心中什么算计,现在都死无对证了!”

  皇帝见太子举止,原本酝酿好的情绪也没了大半。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他。

  自然也是不向着他。

  乔郁冷漠地想,若是太子知道了,是他的好父皇给陈秋台赐下毒酒,又该是什么表情呢?

  谢居谨冷笑道:“乔相此言差矣,难道一心为上就可严刑拷打了吗?日后不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是不是只要沾上了为国为民的名头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乔郁拿袖子掩住嘴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之后点点头,道:“是啊,多少人借利国之名行不轨之事。”他看了眼皇帝,皇帝也在看他,皇帝神情中还有惊有怒,乔郁却看得出,皇帝眼里有笑意,文书在袖子中一晃,他知道,只要他说了这些话,从此之后再难善终,这种时候,他的目光却下意识般地游移到了元簪笔身上。

  元簪笔说不会让他死,只是这样大的事情,元簪笔大概不能再赌上前程再救他一次。

  这种时候,元簪笔的神色竟还是沉静的。

  乔郁想看的不想看的一概没有看见,干脆扬起笑脸,道:“青州叛军辎重精良,臣在叛军投降后清点武库,发现其中不少武器都并非来自青州,而是产自各自,除却损毁的,还有十几万件之多。臣不解,仅仅是陈秋台,是否有能力从各地调运这些武器,一路畅通无阻?毕竟私藏武器,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是元簪笔发现了武器的问题,他却只字不提元簪笔。

  元簪笔微微抿唇,连声叹息都不曾有,

  皇帝似乎有点厌烦,“你又想说什么?”

  乔郁确定,他看见了皇帝在笑。

  乔郁毕恭毕敬道:“陛下,臣想说,因为事情蹊跷,所以臣特意调查了武器来源,自然不可能是正大光明运来,臣查阅陆路与水路的运输,自叛军突起以来的几月,只有朝廷的运粮车船出入青州。”他举起手中的符节,抓着符节的手指修长森白,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众所周知,为了往来方便,持有朝廷特许符节者无需检查,而符节种类也大有不同,单青州而言,臣就见到了许多符节,有朝廷赈灾官员的,也有诸位殿下的,其中身份最尊贵者,当属太子殿下。而船只车马运送最多者,亦是殿下。”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连三皇子都觉得乔郁疯了。

  谢居谨道:“殿下先前授命料理青州事务,自然如此。”

  乔郁不缓不急地继续道:“陛下,往来船只都有记录,不止青州有,朝廷也有,就算臣手段通天,能修改青州的记录,朝廷所载却绝无可能,陛下可派人当殿查阅。”

  元簪笔想,乔郁确实没法回头了。

  要么太子死,要么他死。

  而他仿佛置身之外,作壁上观何其悠闲。

  元簪笔想,你真卑鄙。

  乔郁道:“殿下与陈相关系亲近,陈相与谋反之事息息相关,臣得不得不怀疑……”

  “放肆!”

  乔郁收声,待皇帝怒气冲冲地坐下才道:“陈相宁死不说,然而证据确凿,陈相举动蹊跷,说不定为了保住谁未可知。”

  “一派胡言!”太子终于听不下去,“舅舅不承认自然是因为没有,你拿此事污蔑,无耻至极!”

  乔郁漫不经心地看着太子。

  他好

  奇的很,冷血薄情如皇帝怎么会养出太子这样的儿子。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想法可笑。

  连他爹这样的君子都能生出他这么不择手段的儿子,倒也不必苛责太子。

  “仅仅如此?”皇帝盯着他。

  他的仅仅如此不是因为儿子被污蔑的愤怒,而是他知道,单凭这些,无法名正言顺地给太子定罪。

  他自己得位不正,因此看重极了,名正言顺。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今天有晚课,收拾完已经快十点了。

  爱你们。感谢在2021-03-0722:16:14~2021-03-0823:1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phimo、八方客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x86zw.com。八六中文网手机版:https://m.x86zw.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