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
见到他这一副拒绝的模样，观青激动不减反增，脸上的表情已然狂热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不仅如此，他还伸出手来要拉住江一，“您在这里受苦了，在下立马带您去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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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个正着的江一不知所措，又不敢发作，生怕一个没忍住将人给烧死了，又要被臭水沟骂，因此只能急忙道：“松手，你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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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此纠缠半天，一旁的刘汉等人看不下去了，趁其不备一把将人抢了过来。随即齐齐将江一护在身后，对观青横眉怒瞪：“干什么，堂堂因果门掌门还想强抢孩童了？”
江一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蓬花乡的村民们给层层保护住了。一下子从保护者变成被保护者的地位，他表情还有些愣愣的。汜减汜
被几个村妇护在怀中，江一心里面油然生出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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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的有点暖和。
比臭水沟的手还要暖和得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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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江一被蓬花乡的众人夺了过去，观青面上不正常的狂态终于平息下来了一些，又恢复成平时那副半笑不笑的模样。只是眼中还带着几分异彩，脸上也带着莫名笃定的神色，他道：“凤凰殿下，与此类人为伍，着实玷污您高贵的血统和身份，在下立刻代您清扫。”
“你他娘的才是污人眼睛的货色。”刘汉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孔，定着一根指头直指他项上人头，高声道：“楚老贼，你最好别打什么歪脖子主意。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江河家的崽子，那就是整个蓬花乡的崽子。你敢动他，先别说江河，老子今天就在这里要你狗命！”
此话一出，众蓬花乡顿时大声应和道：“不错，你敢伤这崽子一根毫毛，就等着血溅当场！”
“我林三娘今天就取你项上人头！”
“谁他娘的怕你不成，今个儿都给你拼了！”
这声音掷地有声，响彻整个蓬花乡泽畔，把月亮都被呼喊出来。他送下一片温柔的清辉，洒进了人堆里，又将倒影留在了江一的眼中，彻夜明亮。
·
“然后呢？”沈昙问：“你吃了叫花鸡，就没了？”
“多久远的事情了，谁还记得？”江一抱臂靠在洞穴石壁上，盯着跳动的火堆，神色怀念道：“但现在想来，那荷叶叫花鸡的味道还犹存，仿佛就在昨天。”
就在方才，江一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一个姑娘，然后被姑娘递了糖葫芦后心动，被姑娘送回家后感激，吃了人的荷叶叫花鸡后又是如何怀念的全历程。
听完他情感历史的三人纷纷陷入沉默，其中数沈昙的表情最为一言难尽，他缓了半天，终于说：“你这叫对人动心，我看你是馋人家的吃食还差不多。”
闻言江一到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还真认真思考了一番，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我是说为何我每次见着卖糖葫芦的小贩就莫名有亲切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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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牺如 kanzongyi.cc 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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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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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昙说：“……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你记得最清楚的人，你脑子里怕是没放几个人吧。”
江一镇定自若道：“没事，大家都一样忘得干净，也就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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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身边的阿九闻言动作一顿，停下了啃鱼的动作，他将一条完整的鱼骨丢进了火堆里。
火光噼里啪啦，在他沉黑一片的眼睛里跳动。
大雨连着下了几天，江一基本就在山洞里睡了几天。等他被阿九叫醒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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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睁眼，便看见日光从山洞外打进来，被树叶切得光怪陆离，亮得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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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坐在他身前，整个人逆着光，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他这笑也让江一觉得有些不真实，睡眼朦胧之中仿佛又看见他的身影在不断变换，一会儿是一个明眸灿灿的小孩儿，一会儿是一个披着长发的男子，头上隐隐还有两个鹿角一般的东西。
男人朝他凑近，垂顺的睫毛下是一双柔和且清澈见底的蓝眼睛，干净的就像洗过的天色一般，令本来就有些意识不清的江一看愣了，没注意到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只下意识脱口而出：“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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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亮的声音兀然响起，使阿九的动作顿住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江一顿时清醒了，望向声源的方向。只见靖乐从洞穴外走了进来，看着他道：“您睡了很多天了，今天天气好，出来透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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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他那一双盈满笑意的蓝眼睛，又转过头来盯着阿九的黑眼睛看了一会儿，江一心中莫名生出一点古怪的感觉来，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他只点点头，拍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来了。”
等江一出了洞穴，靖乐脸上挂着的笑意才慢慢消了下去。他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阿九，道：“你方才想做什么？”
阿九回以一个微笑：“当然是叫醒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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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把不该有的小心思收回去。”靖乐手摸上暇客的剑柄，警告道：“你若是再有逾越之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他的威胁，阿九脸色一点没变，只是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剑上，“是吗。”
他起身，负手自靖乐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似乎也算不上前辈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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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靖乐瞳孔微缩，“……你！”
阿九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朝着江一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沈昙正在下河捞鱼，这几日他吃鱼吃上瘾了，一天不吃浑身就不舒服。江一又不愿意开放库存给他，只好自力更生。
江一曲臂躺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他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眯了眯眼睛。
在他出关前，凤凰陵都很少有这样的好天气，真是十分难得。阳光洒在江一的身上，令人浑身都暖洋洋而懒洋洋的，不自觉又想打个哈欠。
牺如 suyingwang.net 牺如。“前辈又困了？”
闻声江一探出半个脑袋，看见阿九不知何时来到了巨石下，便伸手将人拉了上来。两人一起坐在岸边，江一忽然问他：“你这么一直跟着我走，真就一点其他事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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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摇头说：“我跟前辈说过，现在除了前辈身边，我没地方可回了。”
“你不用回你师父身边去吗，虽然你师父有点，嗯……”江一努力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形容，只能说：“……但他好歹也是你师父，你在外这么久，多少也会担心的。”
“有前辈这句话就够了。”阿九笑了笑。
？
够什么够，他又不是他师父。
江一心里纳罕。
看起来阿九也不像对他师父有什么怨怼或者难言之痛，不仅如此，每每提起时脸上还会有些怀念的神色，怎么看也不会是不想见到他师父的样子，为何还要一直流浪在外，不肯回去？
思至此处，江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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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肃然地朝阿九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后者欣然配合，随即听他在耳畔悄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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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阿九神色不变，“前辈为何这么说？”
“我就是好奇猜一猜，若是冒犯到你，我跟你道歉。”江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九，你这一招——是欲擒故纵，对不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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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脸上一片茫然地看着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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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语气柔和地劝慰道：“有这种想法不稀奇，毕竟你师父是那种性格，太顺着他，你太受委屈了。”
阿九想解释：“我……”
江一拍拍他的肩，一脸“前辈理解你”的通透表情，“没事，前辈年轻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没什么耻于言表的。不过阿九你可要注意纵的度，要是纵过头，别说擒了，人直接变飞禽跑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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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一番纵与不纵，纵擒结合的理论，阿九的脸色变化了好一会儿，想哭又想笑，无奈之中又莫名生出一点怒气，到最后他叹了口气，伸手扶住江一的双肩，缴械投降：“前辈，我明白了，请不要再说了。”
阿九怕他再这样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
“懂了就好。”江一想了想，还是道：“师长如父母，这世上没有哪个师父会不牵挂徒弟的，没准儿现在你师父就在哪个地方，正坐着想你呢。”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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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江一肯定地点点头。
阿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一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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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开江一好奇的目光，侧过头，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前辈这么清楚，是有师父或者弟子吗？”
“当然了。师父勉强有一人，徒弟也有一人。”江一毫不避讳道。
闻言阿九喉结滚动了片刻，声音有些哑：“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名字记不太清了，尤其是我师父的。”江一蹙眉道：“不过似乎跟我同姓。”
阿九安静了片刻，随后又问了一句：“那您的徒弟呢？”牺如 suyingwang.net 牺如
“这个应该要记得要清楚些，毕竟是我不久之前才收的。”说到这里，江一脑子里一阵刺痛，明知道自己不该讲了，但一想到自己方才给阿九说了那么多，自己若是举不出一个实例，肯定没什么说服力，便强撑着说：“嗯……挺好一小孩，以前他要是离开我半步，我都担心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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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
此时江一的头已经痛得近乎裂开，但还是想在一片混沌中找出一点相关的记忆来。
但他在脑海里找了半天，翻出了明月十四洲的记忆，翻出了重整万蓬乡的记忆，翻出了与越长元和云女的记忆，一路往前翻，翻到他现在坐到这里，却一点没翻到属于他那位徒弟的唯一一点内容。
在他的印象里，只存在“我曾经有个徒弟”的空壳概念，除此之外，一缕血一块肉都没有填充进去。汜减zcwx.oRg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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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徒弟是谁？他叫什么名字？他长相如何、心性如何，他统统记不得了。
凤凰骨的意志，是有目的、有针对的，把一整个人从他的脑子里连根拔了出去，
这是江一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来源长佩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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