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衣服很快找了来，奉绡让笙儿先回避一下，给海熹换好了干净衣服后，才叫门外的笙儿进来，有事问她。
“你不是待在族中吗，怎么来了人界？”奉绡的身体因失去宝贵的心头血而变得很虚弱，连说出的话也只剩下气音。
笙儿见他虚弱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殿下，王出事了”
奉绡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闻言一愣，抬起脸看她：“父王怎么了？”
“前不久，王在一次抵御黑尾族进攻的时候，被黑尾族长暗算身受重伤，巫见好不容易才吊住王的一口气，谁知二殿下突然起兵夺位，如今族中大乱，王后命我务必将殿下您找回去主持大局”
黑尾族是人鱼一族的一支旁系血脉，因生来便是邪灵一脉，嗜血吃肉，心狠手辣，在几千年前他们就被驱逐出了海洋，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阴沟里，对人鱼一族恨之入骨。
“以父王的实力，黑尾族怎么可能会伤到他……咳咳咳！咳咳咳！”奉绡虚弱的身体本就因为失去心头血而没及时调息，此时怒火攻心竟咳出一大口血来。
“殿下！都叫你别管这个人类了，你非不听！你快躺下好好休息一下”笙儿要将床上昏迷不醒的海熹挪开。
奉绡却拦住了她，用手帕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对笙儿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然后在海熹身边躺了下来。
笙儿还想说什么，奉绡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而在她出去后，奉绡却慢慢睁开了眼睛，打从在鸣音台见到笙儿时他便知道族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年奉绡毅然舍弃人鱼族大殿下的身份离开南海，宁愿留在钟离玖渊身边做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就是不想参与皇室之间的纠纷，他不喜手足相残，遍地尸骸，可到头来，这种事终究是避无可避的。
母后急召他回去主持大局，可那谈何容易，若是他选择回去，就要跟海熹分开，这一走，两人何时能见面还未可知，可若是他不回去，他的皇弟起兵夺位，他那位皇弟向来心狠手辣，不知会对父王母后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他现在失去了心头血，修为受损，又随时随刻都得预防枯竭之症发作，他就算回去了，真的能将战乱平反吗？
奉绡不知道，他搂紧了怀里的人，低头浅浅亲吻着海熹的额头：“海熹，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们就要分开了，可是我舍不得你……”
门外的笙儿将屋里空寂的低喃听在耳朵里，心里忽然涌上些许愧疚，她将指尖上停落着的一只飞鱼放逐蓝空。
看着那长着一对淡金翅膀的小鱼消失在云层之中，她垂下细而密的眼睫，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难道殿下真的对那个人类动了心意……”
笙儿正出着神，忽然察觉到远处传来的一阵灵力波动，心中一惊，难道是那些修仙者找来了？！
远处一栋栋房屋脊梁上，一道人影正以一种寻常人不可能看清的速度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时而跃上房顶，时而隐入暗巷。
笙儿本以为是那群修仙者寻着气息追了过来，却在空气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悍霸道的妖力，见是同类，笙儿从三楼窗口上伸出手招了招：“喂！这边！”
远处的钟离玖渊闻声朝这边看了过来，一眼便认出来对方的真身，单手捏出个□□继续往前掠去，然后化作一道残影掠进了窗户。
而在他进来之后，笙儿立刻施法布下一个隐身结界，将整座客栈都隐藏了起来，同时还将方圆十里的妖气一同抹了掉。
从后面追来的修仙者一时失去了目标，皆停了下来，四处张望：“怎么回事？那妖物的妖气忽然没了？”
“羌少宗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旁边一位修仙者扭头询问一袭白衣立于半空之中的羌惑。
羌惑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弹了一下，袅袅余音在空气中传播开来，笼罩在客栈上空的结界只轻微的波漾了一下，便重新归于平静。
待琴音消失，羌惑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有人爆了句粗口：“妈的！这么多人围攻都能让那妖物逃了，以后仙门百家的脸可往哪搁！”
羌惑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晲了那爆粗口的修仙者一眼。
远处一道人影转瞬即逝，有人立刻喊了一声：“他往那边逃了！”
“快追！”
一群人立刻御剑追那人影去了，只有羌惑还停在原地，目光自附近一扫而过，然后停在了某处，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绚丽的彩霞。
他看了片刻，这才离开了。
笙儿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她转身对旁边的人道：“他们走了，没发现我们，你们没……”
她话未说完，目光忽然落在男子腰间的那串铃铛上，惊讶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你……你是……钟离殿下？！”
钟离玖渊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这种见到稀奇物种的目光，只淡淡的点了下头：“嗯”
然后便没再管旁边的笙儿是副什么表情，低头对怀里有些疲倦的白沐瑾道：“哥哥，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
与樊厌交手的时候，对方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白沐瑾脸上的天罚咒印忽然发作，阻断了他与钟离玖渊共享的灵力。
一瞬间失去了灵力，透支的身体几乎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若不是钟离玖渊及时将白沐瑾从樊厌剑下救下，后果不堪设想。
白沐瑾无力的点了点头，钟离玖渊转而问笙儿可还有空房间，笙儿说：
“这座客栈我用平行结界保护了起来，相当于是现实之外的另一个空间，除了我们不会有其他人”
所以这里的房间都是空的，钟离玖渊点了点头，抱起白沐瑾转身就进了一间屋子。
将人放在床上，钟离玖渊先是查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同心传灵术，契约还在，只是暂时阻断了两人共享灵力的媒介。
钟离玖渊与白沐瑾十指相扣，重新催动体内的契约，一点点将体内灵力传导进了白沐瑾体内，被阻断的契约正在慢慢生效，随着体内纳灵海不断涨高，白沐瑾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哥哥，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白沐瑾抬了抬放在身侧的手臂，而后笑了笑：“好一些了”
钟离玖渊放了心，吻了吻白沐瑾的额头，柔声道：“那哥哥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奉绡他们”
白沐瑾点了点头，钟离玖渊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好在白沐瑾身上，等着他闭上眼睛，这才起身出了去。
笙儿一直都在外面，见钟离玖渊出来，偷瞄了一眼屋里床上的白沐瑾，十分搞不明白自家殿下和钟离殿下怎么都跟人类纠缠不清，人类不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吗？
钟离玖渊走到蹙眉苦思冥想的笙儿面前，问道：“奉绡呢？”
笙儿回过神来道：“哦，我家殿下正在屋里休息呢，钟离殿下找他有事吗？”
钟离玖渊往旁边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微微蹙眉：“为何他的气息这么弱？”
笙儿觉得不值的说：“还不是殿下傻，为了给那个人类疗伤，竟然不惜取出心头血，现在还守着那个人类不肯调息”
钟离玖渊没说话，他走到屋外，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奉绡虚弱的声音：“笙儿，还有何事？”
钟离玖渊微微蹙眉，从他进来到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奉绡竟然都没察觉出他的气息：“是我”
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进来吧”
钟离玖渊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海熹，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奉绡：“你怎么样？”
奉绡笑了笑：“放心吧，我好着呢”
“这叫好着呢？”钟离玖渊声音微沉：“你还要在这里守到他何时？”
“他不醒过来我哪儿也不去”
钟离玖渊没说话，手中灵力流转，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渡进奉绡体内。
“玖渊……”
“别说话，认真调息”
奉绡感动的看了他一眼，将腿盘上床榻，开始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后，奉绡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气，说话也不在是气音，他对收了灵力的钟离玖渊说了声：“谢了，兄弟”
钟离玖渊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你这么傻的兄弟”
奉绡只当他是口是心非，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们人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一辈子都认定了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钟离玖渊沉默着没有说话，将手里倒好的一杯水递给了奉绡：“你怎么就确定他对你同样是一心一意？”
奉绡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可能得回去了……”
钟离玖渊一时没理解他的这句回去是回哪儿去。
奉绡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看着空荡荡的杯底道：“我父王身受重伤，皇室操戈，母后急召我回去主持大局，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屋内沉默了许久，钟离玖渊才开了口：“所以呢？”
奉绡沉默不语，他其实也很纠结，既舍不得离海熹而去，又不能对族中的事袖手旁观。
钟离玖渊替他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怕自己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如果让你对族中的事袖手旁观，你做不到，你很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是不是？”
奉绡还是沉默不语。
钟离玖渊将他握在手里的杯子拿了走，放回桌子上：“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犹豫，我会带着在乎的人一起走”
若真有这么容易，奉绡何苦在这里纠结，海熹是人类，哪怕他从小在妖界长大，他的父王母后也根本不会允许一个人类踏足南海，那个时候，在妖界已经无亲无故的海熹能去哪里？
钟离玖渊该说的都已经说，到底要怎么抉择，那是别人的决定，他只是旁观者的身份，无法插手这件事。
“你好好休息，三个时辰后我再过来帮你调息一遍”钟离玖渊道：“另外，你的枯竭之症……”
奉绡笑了笑：“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钟离玖渊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屋子。
海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旁边的奉绡，不禁一愣。
他不是身受重伤快死了吗？
为什么还能睁开眼睛再次见到这个人？
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是受伤了吗？
睡梦中的奉绡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眉宇紧锁，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海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平那紧皱的眉毛，面前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他来不及缩回去的手。
“……”
“……”
两人相互对视沉默了一会儿，海熹有些尴尬的要将手抽回去，奉绡刚才梦中惊醒，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脸上的欣喜立刻蔓延开来：“海熹，你醒了？！”
海熹点了点头，动了动了被他握得太紧一时挣脱不开的手：“嗯，你先放开我……”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奉绡立马松了手，还很紧张的问他：“有没有抓疼你？”
海熹被他过度紧张的关心问得一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不疼……”
“你刚醒过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奉绡从床上起得急，还没坐稳身子就一阵头晕眼花，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海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了？”
奉绡闭了闭眼，待那突如其来的晕眩之症退下，他才对海熹笑了笑：“就是躺久了，起得急有点头晕，没事的”
海熹将信将疑，见他确实没事，这才道：“你小心一点儿”
奉绡端详着他，海熹被他看得脸上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你，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奉绡忽然凑近过来：“我发现，你醒过来以后对我越来越好了”
如果是换作以前，海熹会立刻说一句才没有，可自从他舍身为奉绡挡下那一击以后，他忽然就无法说出口了。
所以海熹选择了沉默。
下一秒，唇上便传来了一阵柔软，奉绡吻了他，海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可当他的手抵在那颗心脏跳动的胸膛上时，却仿佛散失了全身力气。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甚至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奉绡便退开了，他眼里有种海熹不太能读懂的情绪，但里面的温柔却足以将他溺毙。
海熹顿时红了脸颊，别开了目光：“我……我饿了……快去拿些吃的过来……”
“好，你稍等一下”奉绡笑了笑，起身去屋外拿吃的，他看起来健步如飞，脚底却是海熹没发现的虚浮。
一出屋子，奉绡立刻就捂住刺痛的胸口靠在了墙上，心脏枯竭，灵力骤降，他没想到枯竭之症竟然这么快就发作了。
笙儿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殿下！”
奉绡担心屋外的动静被里面的海熹听到，施法在门上下了个隔音术。
笙儿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枯竭之症发作了：“殿下你的枯竭之症不是要到每月十五才会发作吗，怎么会提前这么早？”
随着体内灵力的飞快流失，奉绡脸上颈上都长出了一片片鲜红的鱼鳞，这是枯竭之症的前兆，等他体内的灵力彻底流失，他就会变回原形，全身如业火灼烧，成百花枯萎之象。
“怎么办殿下，我身上没带压制枯竭之症的药物，这里也没有千年寒冬，根本无法压制你体内的枯竭之症啊！”
奉绡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钟离玖渊从旁边屋子里出来，瞧见门外的两人，又见奉绡靠在墙上真身时现时无，立刻就知道他的枯竭之症发作了。
“竟然发作得这么快，看来是你失去心头血的缘故……”钟离玖渊一边用灵力帮奉绡稳住人形，一边对杵在原地的笙儿道：“可能再造一个空间出来？”
笙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可以”
她施法将其中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空间，根据钟离玖渊的指挥，造出了千年寒洞之象。
两人将奉绡扶到山洞中间的那张寒冰床上，钟离玖渊施法将洞中寒气引入指间，又让笙儿以海水裹住奉绡全身，然后将掌中寒气尽数引入海水，寒冰之气很快将周身的海水凝冻成冰，如此反复冰封了三层之厚，两人才收了法术。
钟离玖渊道：“这个办法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枯竭之症，想要渡过此劫需得尽快带他回妖界”
枯竭之症每次发作都是九死一生，若是没有人在旁边好好护法，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奉绡还未离开人鱼族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的父王母后在旁边为其护法，人鱼族中也有压制枯竭之症的药物和寒洞。
而自奉绡离开南海，来到妖都，在钟离玖渊身边做个游手好闲的侍卫后，每当他的枯竭之症发作，都是钟离玖渊在旁边护法。
笙儿当然想立刻带着奉绡回去，可是屋里的那个人类殿下压根舍不得他，况且她总是觉得虚心，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殿下。
钟离玖渊似乎看出了她在犹豫什么：“我可以立刻将你们送回妖界，你是他的心腹？不管你是出于何种考虑，我都希望你们立刻离开，枯竭之症有多危险你比我都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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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儿见他虚弱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道：“殿下，王出事了”
奉绡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闻言一愣，抬起脸看她：“父王怎么了？”
“前不久，王在一次抵御黑尾族进攻的时候，被黑尾族长暗算身受重伤，巫见好不容易才吊住王的一口气，谁知二殿下突然起兵夺位，如今族中大乱，王后命我务必将殿下您找回去主持大局”
黑尾族是人鱼一族的一支旁系血脉，因生来便是邪灵一脉，嗜血吃肉，心狠手辣，在几千年前他们就被驱逐出了海洋，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阴沟里，对人鱼一族恨之入骨。
“以父王的实力，黑尾族怎么可能会伤到他……咳咳咳！咳咳咳！”奉绡虚弱的身体本就因为失去心头血而没及时调息，此时怒火攻心竟咳出一大口血来。
“殿下！都叫你别管这个人类了，你非不听！你快躺下好好休息一下”笙儿要将床上昏迷不醒的海熹挪开。
奉绡却拦住了她，用手帕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对笙儿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然后在海熹身边躺了下来。
笙儿还想说什么，奉绡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而在她出去后，奉绡却慢慢睁开了眼睛，打从在鸣音台见到笙儿时他便知道族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年奉绡毅然舍弃人鱼族大殿下的身份离开南海，宁愿留在钟离玖渊身边做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卫，就是不想参与皇室之间的纠纷，他不喜手足相残，遍地尸骸，可到头来，这种事终究是避无可避的。
母后急召他回去主持大局，可那谈何容易，若是他选择回去，就要跟海熹分开，这一走，两人何时能见面还未可知，可若是他不回去，他的皇弟起兵夺位，他那位皇弟向来心狠手辣，不知会对父王母后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他现在失去了心头血，修为受损，又随时随刻都得预防枯竭之症发作，他就算回去了，真的能将战乱平反吗？
奉绡不知道，他搂紧了怀里的人，低头浅浅亲吻着海熹的额头：“海熹，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们就要分开了，可是我舍不得你……”
门外的笙儿将屋里空寂的低喃听在耳朵里，心里忽然涌上些许愧疚，她将指尖上停落着的一只飞鱼放逐蓝空。
看着那长着一对淡金翅膀的小鱼消失在云层之中，她垂下细而密的眼睫，自言自语的呢喃着：“难道殿下真的对那个人类动了心意……”
笙儿正出着神，忽然察觉到远处传来的一阵灵力波动，心中一惊，难道是那些修仙者找来了？！
远处一栋栋房屋脊梁上，一道人影正以一种寻常人不可能看清的速度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时而跃上房顶，时而隐入暗巷。
笙儿本以为是那群修仙者寻着气息追了过来，却在空气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悍霸道的妖力，见是同类，笙儿从三楼窗口上伸出手招了招：“喂！这边！”
远处的钟离玖渊闻声朝这边看了过来，一眼便认出来对方的真身，单手捏出个□□继续往前掠去，然后化作一道残影掠进了窗户。
而在他进来之后，笙儿立刻施法布下一个隐身结界，将整座客栈都隐藏了起来，同时还将方圆十里的妖气一同抹了掉。
从后面追来的修仙者一时失去了目标，皆停了下来，四处张望：“怎么回事？那妖物的妖气忽然没了？”
“羌少宗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旁边一位修仙者扭头询问一袭白衣立于半空之中的羌惑。
羌惑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弹了一下，袅袅余音在空气中传播开来，笼罩在客栈上空的结界只轻微的波漾了一下，便重新归于平静。
待琴音消失，羌惑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有人爆了句粗口：“妈的！这么多人围攻都能让那妖物逃了，以后仙门百家的脸可往哪搁！”
羌惑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晲了那爆粗口的修仙者一眼。
远处一道人影转瞬即逝，有人立刻喊了一声：“他往那边逃了！”
“快追！”
一群人立刻御剑追那人影去了，只有羌惑还停在原地，目光自附近一扫而过，然后停在了某处，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绚丽的彩霞。
他看了片刻，这才离开了。
笙儿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她转身对旁边的人道：“他们走了，没发现我们，你们没……”
她话未说完，目光忽然落在男子腰间的那串铃铛上，惊讶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你……你是……钟离殿下？！”
钟离玖渊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这种见到稀奇物种的目光，只淡淡的点了下头：“嗯”
然后便没再管旁边的笙儿是副什么表情，低头对怀里有些疲倦的白沐瑾道：“哥哥，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
与樊厌交手的时候，对方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白沐瑾脸上的天罚咒印忽然发作，阻断了他与钟离玖渊共享的灵力。
一瞬间失去了灵力，透支的身体几乎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若不是钟离玖渊及时将白沐瑾从樊厌剑下救下，后果不堪设想。
白沐瑾无力的点了点头，钟离玖渊转而问笙儿可还有空房间，笙儿说：
“这座客栈我用平行结界保护了起来，相当于是现实之外的另一个空间，除了我们不会有其他人”
所以这里的房间都是空的，钟离玖渊点了点头，抱起白沐瑾转身就进了一间屋子。
将人放在床上，钟离玖渊先是查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同心传灵术，契约还在，只是暂时阻断了两人共享灵力的媒介。
钟离玖渊与白沐瑾十指相扣，重新催动体内的契约，一点点将体内灵力传导进了白沐瑾体内，被阻断的契约正在慢慢生效，随着体内纳灵海不断涨高，白沐瑾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力气。
“哥哥，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白沐瑾抬了抬放在身侧的手臂，而后笑了笑：“好一些了”
钟离玖渊放了心，吻了吻白沐瑾的额头，柔声道：“那哥哥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奉绡他们”
白沐瑾点了点头，钟离玖渊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好在白沐瑾身上，等着他闭上眼睛，这才起身出了去。
笙儿一直都在外面，见钟离玖渊出来，偷瞄了一眼屋里床上的白沐瑾，十分搞不明白自家殿下和钟离殿下怎么都跟人类纠缠不清，人类不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吗？
钟离玖渊走到蹙眉苦思冥想的笙儿面前，问道：“奉绡呢？”
笙儿回过神来道：“哦，我家殿下正在屋里休息呢，钟离殿下找他有事吗？”
钟离玖渊往旁边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微微蹙眉：“为何他的气息这么弱？”
笙儿觉得不值的说：“还不是殿下傻，为了给那个人类疗伤，竟然不惜取出心头血，现在还守着那个人类不肯调息”
钟离玖渊没说话，他走到屋外，抬手在门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奉绡虚弱的声音：“笙儿，还有何事？”
钟离玖渊微微蹙眉，从他进来到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奉绡竟然都没察觉出他的气息：“是我”
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进来吧”
钟离玖渊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海熹，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奉绡：“你怎么样？”
奉绡笑了笑：“放心吧，我好着呢”
“这叫好着呢？”钟离玖渊声音微沉：“你还要在这里守到他何时？”
“他不醒过来我哪儿也不去”
钟离玖渊没说话，手中灵力流转，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渡进奉绡体内。
“玖渊……”
“别说话，认真调息”
奉绡感动的看了他一眼，将腿盘上床榻，开始运功疗伤。
半个时辰后，奉绡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气，说话也不在是气音，他对收了灵力的钟离玖渊说了声：“谢了，兄弟”
钟离玖渊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你这么傻的兄弟”
奉绡只当他是口是心非，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们人鱼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一辈子都认定了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钟离玖渊沉默着没有说话，将手里倒好的一杯水递给了奉绡：“你怎么就确定他对你同样是一心一意？”
奉绡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可能得回去了……”
钟离玖渊一时没理解他的这句回去是回哪儿去。
奉绡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看着空荡荡的杯底道：“我父王身受重伤，皇室操戈，母后急召我回去主持大局，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回来”
屋内沉默了许久，钟离玖渊才开了口：“所以呢？”
奉绡沉默不语，他其实也很纠结，既舍不得离海熹而去，又不能对族中的事袖手旁观。
钟离玖渊替他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怕自己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如果让你对族中的事袖手旁观，你做不到，你很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是不是？”
奉绡还是沉默不语。
钟离玖渊将他握在手里的杯子拿了走，放回桌子上：“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犹豫，我会带着在乎的人一起走”
若真有这么容易，奉绡何苦在这里纠结，海熹是人类，哪怕他从小在妖界长大，他的父王母后也根本不会允许一个人类踏足南海，那个时候，在妖界已经无亲无故的海熹能去哪里？
钟离玖渊该说的都已经说，到底要怎么抉择，那是别人的决定，他只是旁观者的身份，无法插手这件事。
“你好好休息，三个时辰后我再过来帮你调息一遍”钟离玖渊道：“另外，你的枯竭之症……”
奉绡笑了笑：“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钟离玖渊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屋子。
海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旁边的奉绡，不禁一愣。
他不是身受重伤快死了吗？
为什么还能睁开眼睛再次见到这个人？
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苍白，是受伤了吗？
睡梦中的奉绡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眉宇紧锁，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海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平那紧皱的眉毛，面前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他来不及缩回去的手。
“……”
“……”
两人相互对视沉默了一会儿，海熹有些尴尬的要将手抽回去，奉绡刚才梦中惊醒，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脸上的欣喜立刻蔓延开来：“海熹，你醒了？！”
海熹点了点头，动了动了被他握得太紧一时挣脱不开的手：“嗯，你先放开我……”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奉绡立马松了手，还很紧张的问他：“有没有抓疼你？”
海熹被他过度紧张的关心问得一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不疼……”
“你刚醒过来一定饿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奉绡从床上起得急，还没坐稳身子就一阵头晕眼花，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海熹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了？”
奉绡闭了闭眼，待那突如其来的晕眩之症退下，他才对海熹笑了笑：“就是躺久了，起得急有点头晕，没事的”
海熹将信将疑，见他确实没事，这才道：“你小心一点儿”
奉绡端详着他，海熹被他看得脸上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你，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奉绡忽然凑近过来：“我发现，你醒过来以后对我越来越好了”
如果是换作以前，海熹会立刻说一句才没有，可自从他舍身为奉绡挡下那一击以后，他忽然就无法说出口了。
所以海熹选择了沉默。
下一秒，唇上便传来了一阵柔软，奉绡吻了他，海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可当他的手抵在那颗心脏跳动的胸膛上时，却仿佛散失了全身力气。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甚至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奉绡便退开了，他眼里有种海熹不太能读懂的情绪，但里面的温柔却足以将他溺毙。
海熹顿时红了脸颊，别开了目光：“我……我饿了……快去拿些吃的过来……”
“好，你稍等一下”奉绡笑了笑，起身去屋外拿吃的，他看起来健步如飞，脚底却是海熹没发现的虚浮。
一出屋子，奉绡立刻就捂住刺痛的胸口靠在了墙上，心脏枯竭，灵力骤降，他没想到枯竭之症竟然这么快就发作了。
笙儿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殿下！”
奉绡担心屋外的动静被里面的海熹听到，施法在门上下了个隔音术。
笙儿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枯竭之症发作了：“殿下你的枯竭之症不是要到每月十五才会发作吗，怎么会提前这么早？”
随着体内灵力的飞快流失，奉绡脸上颈上都长出了一片片鲜红的鱼鳞，这是枯竭之症的前兆，等他体内的灵力彻底流失，他就会变回原形，全身如业火灼烧，成百花枯萎之象。
“怎么办殿下，我身上没带压制枯竭之症的药物，这里也没有千年寒冬，根本无法压制你体内的枯竭之症啊！”
奉绡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时，钟离玖渊从旁边屋子里出来，瞧见门外的两人，又见奉绡靠在墙上真身时现时无，立刻就知道他的枯竭之症发作了。
“竟然发作得这么快，看来是你失去心头血的缘故……”钟离玖渊一边用灵力帮奉绡稳住人形，一边对杵在原地的笙儿道：“可能再造一个空间出来？”
笙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可以”
她施法将其中一间无人居住的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空间，根据钟离玖渊的指挥，造出了千年寒洞之象。
两人将奉绡扶到山洞中间的那张寒冰床上，钟离玖渊施法将洞中寒气引入指间，又让笙儿以海水裹住奉绡全身，然后将掌中寒气尽数引入海水，寒冰之气很快将周身的海水凝冻成冰，如此反复冰封了三层之厚，两人才收了法术。
钟离玖渊道：“这个办法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枯竭之症，想要渡过此劫需得尽快带他回妖界”
枯竭之症每次发作都是九死一生，若是没有人在旁边好好护法，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奉绡还未离开人鱼族的时候，一直都是他的父王母后在旁边为其护法，人鱼族中也有压制枯竭之症的药物和寒洞。
而自奉绡离开南海，来到妖都，在钟离玖渊身边做个游手好闲的侍卫后，每当他的枯竭之症发作，都是钟离玖渊在旁边护法。
笙儿当然想立刻带着奉绡回去，可是屋里的那个人类殿下压根舍不得他，况且她总是觉得虚心，觉得自己这么做对不起殿下。
钟离玖渊似乎看出了她在犹豫什么：“我可以立刻将你们送回妖界，你是他的心腹？不管你是出于何种考虑，我都希望你们立刻离开，枯竭之症有多危险你比我都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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