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_督公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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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近似呓语的低切声音萦绕在耳畔,轻糯绵软,犹带着掩饰不住的诱惑与笑意。

  ——大人,你想……干什么?

  相思借着站立不稳的机会斜斜趴在江怀越肩头,整个人几乎都贴近了他的身体,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后背恰撞在了锦绣斑斓的百鸟朝凤围屏上。

  然而她还不满足,双臂软软环住了他的双肩,微微扬起脸,靠近他脸颊,轻轻笑了笑。

  温热的呼吸直扑而来,江怀越背靠着屏风,下意识地偏过脸去。

  “大人,我给你的纸条,真的扔了?”

  低切切的声音又拂过脸侧,相思几乎是埋在他的颈侧问出了这一句。

  他呼吸为之一滞,一时间竟好似忘记了自己手该往哪里放,待到掌心触及温软之时,昏沉沉的头脑中才有了一些隐约的印象。

  “没……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别人找不到。”

  “嗯?是,藏在你心里吗?”

  她咬了咬下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近了他。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几乎在同时起了颤栗。

  那种心尖迷乱震荡的感觉让相思紧张地闭上了双目,他没有任何动作,好似已经被她的举动震慑得忘记了一切。相思便大着胆子又睁开眼,再一次凑近他。

  毫不掩饰地,望到他的眼眸深处去。

  要拂开清寒素白的霜意,要透过迷离纷乱的雾霭,直直地望进他的眼,望进他的心。

  “大人,你不要怕。”

  犹如情人私语般,她怀着最虔诚无邪的心,将眉心又贴近了他。

  什么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是寂静寂静,一切都是喧嚣喧嚣。整个世界在狂欢着啸叫着,铺天盖地的浪潮涌起又落下,落下又涌起,卷乱了江怀越枯竭已久的心海。

  她抬手,触及他的颈侧,他的脸庞。

  又紧抓住他的手,让他学着自己的动作,抚过她的颈侧,她的脸庞。

  “大人,你喜欢我吗?”她那长长眼睫在微微簌动,眼眸里含着无限憧憬。

  他感觉心头

  头被人狠狠揪住,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欢愉与痛苦兼存的迷乱,让他眼神为之一收,随即狠狠扳着相思的下颔,近乎鲁莽地封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与充盈。

  江怀越急速旋转晕眩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以前读过的两句话。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他只觉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浪潮要将自己吞灭,只是他的动作终究太过青涩莽撞,只尝到了她唇间清香红脂,却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

  相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揽住他的后颈,微微偏过脸颊,轻声道:“大人,你还没说,你喜欢不喜欢我……”

  他深深呼吸一下,却不给回应,按着她的颈侧还待继续,忽听得外边忽有响动,继而传来一声大叫:“哎!侯爷,您小心脚下别摔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都为之一惊。

  相思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之前还如同入梦一般的江怀越迅疾清醒过来,将她往身后推了一把,随即一整衣袍,转出了屏风后。

  他才踏出隔间,镇宁侯已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而来,先前守在门口的杨明顺连忙上前搀扶:“我说侯爷,您怎么就忽然又醒了呢?”

  “谁,是谁打了我一棍子?!哎,蕴之,你怎么也在这里?”镇宁侯还是口齿不清的样子,望到了江怀越更加惊讶。

  江怀越无奈地道:“我刚才不是还跟你喝酒来着?侯爷的额头怎么肿了?”

  “有人打我闷棍!”镇宁侯怒气冲冲,东倒西歪地朝着两边张望。杨明顺哭笑不得:“小的就守在门口,哪有人进来打您?分明是您睡糊涂了一翻身撞到桌腿,又把自己给痛醒了!”

  “桌腿?!他娘的也不让老子睡得安稳!”镇宁侯居然怒不可遏起来,挣脱杨明顺的搀扶就往桌腿乱踢,直把八仙桌踢得差点翻掉。江怀越连声道:“快把侯爷扶出去醒醒酒!”

  “干什么?我还要和小公爷喝呢……还有相思,相思呢?”

  “侯爷。”屏风后又转出了言笑晏晏的相思。

  “你

  你们两个……”镇宁侯皱紧眉头,斜着眼睛打量她,又摸着下颔打量江怀越。两人被他看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却忽然一拍巴掌:“我记起来了,相思你还在我寄给他的信里夹了张纸条,对不对?!”

  相思松了一口气:“是啊,侯爷,您脑子真清醒。”

  “确实,侯爷这记性,常人望尘莫及!”江怀越言之凿凿地补充道。

  “没错!”镇宁侯开怀大笑。

  暮色初降时分,淡粉楼里越加热闹,楼上楼下贵客盈门。镇宁侯总算是醒了酒,抹了把脸急着就要回去。江怀越知道他是怕夫人再大发雷霆,便也与他一同离去。

  相思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杨明顺先扶着镇宁侯上了马车,趁着四周暂时无人经过,向江怀越悄悄道:“大人。”

  “嗯?”江怀越望她一眼,好似尴尬地不知该如何面对。

  相思却又含着小小的怨怼唤了一声:“大人!”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消减了清寒,带着几分无奈。

  “……好像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叫你,大人,大人。”她斜睨着江怀越,反问道,“大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名字?”

  江怀越愣怔了一下,回忆起来自己竟然真的很少叫她名字,只是想要启唇却觉生疏,踌躇了半晌,道:“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多?”

  “连这点小小请求都不能满足我?”她垂下头,用绣鞋拨弄着金丝裙边。

  江怀越刚要开口,马车内的镇宁侯又探出身子来叫:“蕴之,你在干什么?”

  “……替你向这位姑娘道别。”江怀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再一看相思,居然已经泪汪汪了。他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又惹恼了她。

  “别这样,被人看到。”江怀越板着脸教训。

  她憋着嘴,哭相更明显了。

  “你……”江怀越又急又恼,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似的唤,“相思……”

  她闷哼一声,不爱搭理。

  “我说,相思……”他只好又叫她一声,相思相思,像是魔咒,萦绕在心间。

  她这

  才瓮声瓮气回应了一下,迅疾抬起雾蒙蒙的眼睛:“什么时候再来?”

  他还真答不出。

  可是知道如果说实话,她恐怕当场都能掉眼泪。她的本事,他已经领教。

  “有空的时候。”江怀越只好这样安慰。

  “呸!敷衍了事!”她果然一收眼泪,狠狠瞪他一眼。

  “蕴之,你这是在跟相思姑娘聊什么呢?一见如故了?这可真是邪门啊!”镇宁侯又在嚷嚷了。

  “没有敷衍,我不会骗你。”江怀越很快说罢,看了看她,随即转身离去。杨明顺跑过来,朝相思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相思姑娘,我有个问题要请教。”

  “啊?”她愣在那儿,江怀越还未走远,也诧异地回过头来看。

  杨明顺笑嘻嘻道:“我家督公说了,要我见到你的时候问问清楚,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又是谁厚着脸皮缠住谁呀?”

  相思的脸颊腾地红了。

  杨明顺还在说:“其实这个问题我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可是督公他好像不肯承认呢,非要叫我亲自找你问……哎!”

  江怀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将这个讨厌鬼拽离了门口。“我看你真的是活腻了!”

  夜色靡丽,相思站在淡粉楼叠串明灯下,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路,因为有镇宁侯同归,江怀越还无暇多想别的,然而当镇宁侯回到府邸,他独自再回西厂之后,满心尽是浮沉错杂的念头。

  凌乱得让人难以安睡,像是贪恋佳酿的孩童,饮尽了满满琼浆,醉卧于水云流动间。

  鎏金屏风后的那一幕,萦回于脑海间,让他直至次日上朝,都有些神思恍惚。直至散朝后,承景帝问他话时,他才陡然一醒,回过神来。

  “万岁是问什么?”

  “朕是说,太后昨日派人来说,近来秋阳浓艳,银杏金黄,她想起了太液池琼华岛那边的景致,想要让后宫佳丽们也一同去游赏一番。”承景帝顿了顿,又道,“本来这事应该是余德广办的,但近来朕让他主理各路藩王功臣进京贺

  贺寿一事,你可安排一些人手,先去琼华岛附近查探一下,若是适宜的话,便挑选个时间安排出游。”

  “是。贵妃她们都去吗?”

  “那是自然。哦,还有惠妃,她近来也总觉得呆在宫殿内烦闷无聊,朕看她的身体养的不错,趁着这次机会也出去散散心吧。”

  江怀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承了此事。其后又有人匆匆来报,说是南京来的宿昕求见万岁,承景帝向江怀越看了一眼,笑了一笑后,便命人将宿昕带来觐见。

  江怀越自言不便出现,因此也没有留下与宿昕再正面交锋,向承景帝辞别后,便赶去太液池查看地形。

  忙碌了半天有余,晌午过后才出了皇宫,回到西厂坐定之后,却总觉得怅然若失。他细想一会儿,还是按下了不该有的念头,又命手下拿来近期未过目的卷宗,凝神静息地审阅核查。

  繁琐的事务占据了大量的时间,等到处理完多数卷宗之后,才觉天色又已经渐渐暗沉。

  书房外传来敲门声,他应了一下,随后杨明顺探进身子。“督公,您今晚还出去吗?”

  江怀越诧异道:“我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那边,不去了?”

  “哪里?”他沉着脸问。

  “您昨天去的地方啊!”杨明顺哀叹道,“趁热打铁的道理,您总不会不知道吧?我当初打动小穗后,那可是天天往她那边跑,生怕稍微一冷落就出岔子。您怎么完全没这想法呢?”

  “……你是你,我是我,我还需要你来指教?”他脸色越发难堪了,感觉自己好像在这方面连杨明顺都能鄙视似的。缓和了一些语气,又一本正经道:“再说,相思也不是小穗,她有主见。”

  “……行吧,那您再慢慢处理事情。”杨明顺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往回走,“我可是刚从明时坊回来,看到宿小公爷好像也往那边去了。”

  江怀越本来已经拿起笔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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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惊鸿一面》码的字,循环太多遍停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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