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程庭安是被雨声吵醒的。
雨点打在越野车的车顶，再汇聚成涓流，淅淅沥沥地顺着车窗滑落。
末世里天气多变，降雨往往伴随着剧烈的降温。程庭安模糊猜测现在温度可能已经逼近零下，他穿着单薄的防风外套，冷得快失去知觉。
程庭安突然想起什么，打了个哆嗦。
他没预料到天气的变化，昨夜只给陆淮屿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陆淮屿的异能核被毁，不像自己可以依靠异能自发地抵抗严寒，失温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程庭安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钻到车后座。
陆淮屿保持着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态，脑袋无力地歪着，脸色苍白，双唇却红得异常。
程庭安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上手摸了摸陆淮屿的额头。
一片滚烫。
高热中，陆淮屿眉头紧蹙，微微往后缩了缩，像是躲避着触碰。
程庭安从车子后方的储物箱里扒拉出一件衬衫、一件夹克，艰难地给昏迷的陆淮屿套上，再重新给他裹上毯子。
想了想，程庭安又脱下自己的防风外套，叠加到了保温毯上，把陆淮屿裹得结结实实的。
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程庭安牙齿颤抖着，打了个哆嗦。他调动起异能，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暖和了些。
随后，程庭安从医药箱里翻出消炎药片，倒出一小杯储备水。他扶过陆淮屿的肩膀，一点一点把药片和水喂进他的嘴里。
清水从陆淮屿的嘴角不断流出来，不过好歹是喂进去了一点。
喂完药片，程庭安润湿一条毛巾，给陆淮屿擦了擦滚烫的脸颊和脖颈。
陆淮屿同往常一样没有睡好，他又陷入了漫长的梦魇。
他梦到了发生在无人区里的事情。
一只又一只变异蚁爬到自己身上，它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用大颚扯掉自己身上的皮肉。他被一点一点拖行回异兽的巢穴，幽深黑暗的地下，巨大肥硕的母虫用无光的黑眼睛盯着他，无数细小的卵在它的身体里涌动，它们蠢蠢欲动，意图吸食他的血肉。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但巨大的蚁巢里通道曲折回环，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也找不到逃跑的路——
他被抓了回去。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陆淮屿惊醒了。
这梦境太过真实，简直就像真实发生过的那样。
陆淮屿沉默地闭着眼，高热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恍惚中，陆淮屿感觉有人在摆弄他的肩膀，然后一些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入他的唇缝。
那是什么？
陆淮屿挣扎了一下，可他浑身无力，那点挣扎只让他的指尖微微挪动一寸。
陆淮屿麻木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痛苦——在实验室里，他被喂过很多次东西，有时是化学试剂，有时是生物试剂，那些体验并不美妙。
然而预期的痛苦没有降临。
冰凉的液体流经咽喉，滑过食道，进入胃里，缓解了失水带来的痛苦。
那不是别的什么，那就只是一汪清水。
不仅如此，过了十几秒，陆淮屿感觉有人拿着湿润的毛巾在给他擦脸，动作不算熟练，但称得上是温柔。对方一点一点擦过他的眉眼，侧颊，颈部，冰凉的触感缓解了高热带来的昏沉与疼痛。
对方像是在照顾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照顾……？
怎么可能。
陆淮屿想起来，昏迷前，他碰到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异能者。
他僵硬地感受着，半点也不敢动弹。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身上缠好了干净的纱布，干净温暖的毯子包裹着他。车子将世界一分为二，车外是漫天冷雨，车内则静谧又温暖。
太陌生了。
陆淮屿不敢动，他没有得到过这种对待。经历了过去，末世里没有什么能让他怕的了，他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别的生物，残忍地折磨那些妄图折磨他的人类，而此刻，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惶恐。
“你醒了？”程庭安感受到陆淮屿突然的僵硬，小声问。
陆淮屿眼皮紧闭着，没有醒来的意思。
程庭安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难道是病中的痉挛？
程庭安没有多想，他掖了掖陆淮屿身上的毯子，回到前座。
数秒后，车子的引擎响起来，它劈开雨幕，直直地往前开去。
程庭安顺着末世前留下的公路网行驶着，公路缺乏维护，不少路段已经坍塌断裂，甚至有部分地带被巨型的进化植物占领了，看起来柔嫩的枝叶毫不留情地撑破混凝土，坚韧地生长着，蔓延到各处。
好在原身留下的越野车是经历了改造的车型，巨大结实的车轮压过碎石，有力地驶过颠簸的路段。
程庭安在公路附近找到一家破败的加油站。
他把车子在加油站后停下，藏好，然后背着陆淮屿进入了加油站内的便利店。红色的招牌已经落满灰尘，据说那曾经是一家很大的连锁便利店。
便利店里，物资早已被抢光，货架空荡荡的，生满了铁锈。
程庭安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放下陆淮屿，在附近清出一小块空地，生起一个小小的火堆。
生好火后，程庭安忍不住把快要冻僵的手靠近火堆，他把外套给了重伤患，这时已经冷得牙齿打颤。
火焰带来的热意驱散了严寒。
冰冷的指尖慢慢恢复温度，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差点燎到手指，程庭安迅速缩回手，吹了吹发烫的指尖。
大意了。
程庭安回过头，用手背碰了碰陆淮屿的额头。他还烧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似乎是在好转。
程庭安放下心后，迅速感觉到饥饿。他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储备水和两个罐头，放到火堆边放着加热。
随后，他又在背包里找了找，翻出一个麻布包着的小包裹。
程庭安小心地拆开结，掀开麻布，里面是个小小的晶核堆。他数了数，有一颗四级晶核，五颗三级晶核，十七颗二级晶核，和四十七颗一级晶核。
这是原身留下的几乎全部家当了。
末世里弱肉强食，异能者们最重要的事之一，便是提升自己的能力。而自从人们发现变异兽体内的晶核能帮助他们恢复能量、甚至增强力量之后，晶核的价值便水涨船高。
一枚一级晶核，大约可以换十斤大米，足够一名异能者吃上好几天。
而且，晶核的价值随级别提高是成倍数增长的，大约五枚一级晶核，才能换取一枚二级晶核。
虽然没有高级晶核，但原身的储蓄，对于末世里一名三级异能者来说，已经算得上小富了。
在出发前，程庭安特地带上了这些晶核。
他还记得《异种之源》里的剧情。
陆淮屿被带进巢穴后，没有立刻被蚁后食用，而是被注入毒素，“存放”在了一旁。他不知昏睡了多久，痛醒时，陆淮屿发现自己被工蚁抬到了蚁后面前，蚁后在他身上撕咬了几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次昏迷过去。
大约三小时后，蚁后开始排出晶莹的白卵，工蚁将白卵一枚一枚地排列好，形成一堵莹润的白墙。
陆淮屿意识到，每一枚卵里，都有一团小小的能量，大约是一级晶核的水平。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变异蚁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打破一枚枚卵，将手伸进粘液中，慢慢地吸收着能量。
能量沉入他破碎的异能核中，如一滴水滴入空洞，消失不见。
陆淮屿坚持着，在吸收了数百枚卵后，终于，他感觉腹腔出现一阵火焰般的灼痛。
他的异能核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大量的能量刺激能让异能核再生。当然，这是在主角天赋异禀的前提下。
现在剧情改变了，陆淮屿没进入蚁巢，自然也不会接触到那数百枚晶核。
但程庭安也不打算让重伤的陆淮屿再去闯虫子窝。
在书里，作者把“蚁巢”描写为陆淮屿的奇遇，可那其实是纠缠了陆淮屿数年的噩梦，更加扭曲了他的性格。
程庭安只能从别的地方找晶核。
程庭安不知道书中的“几百”是几，他粗略估算，自己手中的这堆晶核大约等于三百枚一级晶核的价值。他打算再弄来一些。
食物热好了，程庭安把晶核堆塞回背包，摘下防护面罩，安静地吃起罐头。
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弄晶核的办法，微微出神。
陆淮屿头疼得厉害，感觉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他知道自己发烧了，昏沉了很久。
醒来时，陆淮屿正好看见眼前的一幕。
异能者坐在他面前不远处，专心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
他的身上映着淡淡的橘色火光，眼睫微垂，露出来的侧脸清秀漂亮，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他叫程庭安。
陆淮屿回想着过去一天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显然，从此前发生的情况来看，眼前的人不打算杀死自己。那么他是要把自己交换给研究所吗？
陆淮屿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个猜测，但每生出一个，又被自己否定掉。
因为程庭安的行为很矛盾。
如果要把自己卖给研究所，只需要维持他不死就行了，不用这么对待他。
在高热的影响下，陆淮屿感觉脑袋再次抽痛起来。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异能者吃完了罐头，把金属罐子放到一边。
异能者的吃相也是慢慢的，和声音一样温和。
陆淮屿的意识渐渐涣散，半梦半醒间，他潜意识里的多疑开始工作。他反刍过往的经历，揣摩程庭安的做法，想象着隐藏在温和之后的恶意。他自虐般地在意识里编织出无数血淋淋的场景，想象着醒来后，或是被手术刀划破身体，或是被扔进实验场经历噩梦……
他想了很多很多。
直到。
半梦半醒间，上半身被一双手扶了起来，紧接着，有温水顺着唇缝流入，滋润了他干涸的咽喉。
黑暗被击碎，潜意识里的画面溃散了。
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陆淮屿只看到了柔和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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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里天气多变，降雨往往伴随着剧烈的降温。程庭安模糊猜测现在温度可能已经逼近零下，他穿着单薄的防风外套，冷得快失去知觉。
程庭安突然想起什么，打了个哆嗦。
他没预料到天气的变化，昨夜只给陆淮屿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陆淮屿的异能核被毁，不像自己可以依靠异能自发地抵抗严寒，失温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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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屿保持着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态，脑袋无力地歪着，脸色苍白，双唇却红得异常。
程庭安小心翼翼地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上手摸了摸陆淮屿的额头。
一片滚烫。
高热中，陆淮屿眉头紧蹙，微微往后缩了缩，像是躲避着触碰。
程庭安从车子后方的储物箱里扒拉出一件衬衫、一件夹克，艰难地给昏迷的陆淮屿套上，再重新给他裹上毯子。
想了想，程庭安又脱下自己的防风外套，叠加到了保温毯上，把陆淮屿裹得结结实实的。
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程庭安牙齿颤抖着，打了个哆嗦。他调动起异能，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暖和了些。
随后，程庭安从医药箱里翻出消炎药片，倒出一小杯储备水。他扶过陆淮屿的肩膀，一点一点把药片和水喂进他的嘴里。
清水从陆淮屿的嘴角不断流出来，不过好歹是喂进去了一点。
喂完药片，程庭安润湿一条毛巾，给陆淮屿擦了擦滚烫的脸颊和脖颈。
陆淮屿同往常一样没有睡好，他又陷入了漫长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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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又一只变异蚁爬到自己身上，它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用大颚扯掉自己身上的皮肉。他被一点一点拖行回异兽的巢穴，幽深黑暗的地下，巨大肥硕的母虫用无光的黑眼睛盯着他，无数细小的卵在它的身体里涌动，它们蠢蠢欲动，意图吸食他的血肉。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但巨大的蚁巢里通道曲折回环，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也找不到逃跑的路——
他被抓了回去。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陆淮屿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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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
陆淮屿挣扎了一下，可他浑身无力，那点挣扎只让他的指尖微微挪动一寸。
陆淮屿麻木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痛苦——在实验室里，他被喂过很多次东西，有时是化学试剂，有时是生物试剂，那些体验并不美妙。
然而预期的痛苦没有降临。
冰凉的液体流经咽喉，滑过食道，进入胃里，缓解了失水带来的痛苦。
那不是别的什么，那就只是一汪清水。
不仅如此，过了十几秒，陆淮屿感觉有人拿着湿润的毛巾在给他擦脸，动作不算熟练，但称得上是温柔。对方一点一点擦过他的眉眼，侧颊，颈部，冰凉的触感缓解了高热带来的昏沉与疼痛。
对方像是在照顾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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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陆淮屿想起来，昏迷前，他碰到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异能者。
他僵硬地感受着，半点也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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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屿不敢动，他没有得到过这种对待。经历了过去，末世里没有什么能让他怕的了，他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别的生物，残忍地折磨那些妄图折磨他的人类，而此刻，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惶恐。
“你醒了？”程庭安感受到陆淮屿突然的僵硬，小声问。
陆淮屿眼皮紧闭着，没有醒来的意思。
程庭安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难道是病中的痉挛？
程庭安没有多想，他掖了掖陆淮屿身上的毯子，回到前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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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原身留下的越野车是经历了改造的车型，巨大结实的车轮压过碎石，有力地驶过颠簸的路段。
程庭安在公路附近找到一家破败的加油站。
他把车子在加油站后停下，藏好，然后背着陆淮屿进入了加油站内的便利店。红色的招牌已经落满灰尘，据说那曾经是一家很大的连锁便利店。
便利店里，物资早已被抢光，货架空荡荡的，生满了铁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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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带来的热意驱散了严寒。
冰冷的指尖慢慢恢复温度，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差点燎到手指，程庭安迅速缩回手，吹了吹发烫的指尖。
大意了。
程庭安回过头，用手背碰了碰陆淮屿的额头。他还烧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似乎是在好转。
程庭安放下心后，迅速感觉到饥饿。他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储备水和两个罐头，放到火堆边放着加热。
随后，他又在背包里找了找，翻出一个麻布包着的小包裹。
程庭安小心地拆开结，掀开麻布，里面是个小小的晶核堆。他数了数，有一颗四级晶核，五颗三级晶核，十七颗二级晶核，和四十七颗一级晶核。
这是原身留下的几乎全部家当了。
末世里弱肉强食，异能者们最重要的事之一，便是提升自己的能力。而自从人们发现变异兽体内的晶核能帮助他们恢复能量、甚至增强力量之后，晶核的价值便水涨船高。
一枚一级晶核，大约可以换十斤大米，足够一名异能者吃上好几天。
而且，晶核的价值随级别提高是成倍数增长的，大约五枚一级晶核，才能换取一枚二级晶核。
虽然没有高级晶核，但原身的储蓄，对于末世里一名三级异能者来说，已经算得上小富了。
在出发前，程庭安特地带上了这些晶核。
他还记得《异种之源》里的剧情。
陆淮屿被带进巢穴后，没有立刻被蚁后食用，而是被注入毒素，“存放”在了一旁。他不知昏睡了多久，痛醒时，陆淮屿发现自己被工蚁抬到了蚁后面前，蚁后在他身上撕咬了几口。
这一次，他没有再次昏迷过去。
大约三小时后，蚁后开始排出晶莹的白卵，工蚁将白卵一枚一枚地排列好，形成一堵莹润的白墙。
陆淮屿意识到，每一枚卵里，都有一团小小的能量，大约是一级晶核的水平。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变异蚁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打破一枚枚卵，将手伸进粘液中，慢慢地吸收着能量。
能量沉入他破碎的异能核中，如一滴水滴入空洞，消失不见。
陆淮屿坚持着，在吸收了数百枚卵后，终于，他感觉腹腔出现一阵火焰般的灼痛。
他的异能核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大量的能量刺激能让异能核再生。当然，这是在主角天赋异禀的前提下。
现在剧情改变了，陆淮屿没进入蚁巢，自然也不会接触到那数百枚晶核。
但程庭安也不打算让重伤的陆淮屿再去闯虫子窝。
在书里，作者把“蚁巢”描写为陆淮屿的奇遇，可那其实是纠缠了陆淮屿数年的噩梦，更加扭曲了他的性格。
程庭安只能从别的地方找晶核。
程庭安不知道书中的“几百”是几，他粗略估算，自己手中的这堆晶核大约等于三百枚一级晶核的价值。他打算再弄来一些。
食物热好了，程庭安把晶核堆塞回背包，摘下防护面罩，安静地吃起罐头。
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弄晶核的办法，微微出神。
陆淮屿头疼得厉害，感觉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他知道自己发烧了，昏沉了很久。
醒来时，陆淮屿正好看见眼前的一幕。
异能者坐在他面前不远处，专心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
他的身上映着淡淡的橘色火光，眼睫微垂，露出来的侧脸清秀漂亮，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他叫程庭安。
陆淮屿回想着过去一天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显然，从此前发生的情况来看，眼前的人不打算杀死自己。那么他是要把自己交换给研究所吗？
陆淮屿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个猜测，但每生出一个，又被自己否定掉。
因为程庭安的行为很矛盾。
如果要把自己卖给研究所，只需要维持他不死就行了，不用这么对待他。
在高热的影响下，陆淮屿感觉脑袋再次抽痛起来。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异能者吃完了罐头，把金属罐子放到一边。
异能者的吃相也是慢慢的，和声音一样温和。
陆淮屿的意识渐渐涣散，半梦半醒间，他潜意识里的多疑开始工作。他反刍过往的经历，揣摩程庭安的做法，想象着隐藏在温和之后的恶意。他自虐般地在意识里编织出无数血淋淋的场景，想象着醒来后，或是被手术刀划破身体，或是被扔进实验场经历噩梦……
他想了很多很多。
直到。
半梦半醒间，上半身被一双手扶了起来，紧接着，有温水顺着唇缝流入，滋润了他干涸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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