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_珍馐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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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次日清晨,姚珍珠早早便醒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细腻的晨光洒进屋来,点亮了清晨的好心情。

  冬日的寒冷终于被驱散些许,春日姗姗来迟。

  姚珍珠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然后便站在院中等早膳。

  这样的日子,让人很想吃些爽口的菜品。

  姚珍珠叫了凉拌海蜇,又点了蜜汁桃片,末了想了想又让小厨房准备鲜乳,一会儿还想蒸点牛乳蛋糕,给李宿带着去皇陵的路上吃。

  李宿如今要在宫外当差,姚珍珠就总怕他饿了胃痛,自己又忍着不说。

  便越发用心,整日里给他鼓捣好带好吃的点心。

  待到用完早膳,姚珍珠就忙活起来。

  王婉清跟汤圆陪着她在小厨房,别看王婉清单薄苗条,手臂却很有力气,只看她用几根筷子,很快便把蛋清加糖打成白霜,然后便跟牛乳和面粉拌在一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薄瓷碗中。

  小厨房的这个烤炉王婉清一来就喜欢上,整日里盯着不错眼。

  不多时,香喷喷的蛋糕便出炉了。

  姚珍珠看了看春日里的水果,特地挑了两个已经熟透的水蜜桃,挤出来拌入白霜里。

  随着这一锅桃汁蛋糕出炉,小厨房满满都是馥郁的桃子香气。

  姚珍珠掰了一块,软软弹弹的蛋糕仿佛能在手心上跳舞,入口软绵,却又弹嫩爽口。

  原味的就是浓郁的蛋香和牛乳香气,桃汁的自然增加了水果芬芳,带着桃子的甜美。

  两种都很好吃。

  姚珍珠吃得心满意足,眉开眼笑。

  正巧今日烤点心,便又做了些酥脆的蝴蝶酥并花生酥,最后想了想,还做了软酥饼干。

  这种饼干很费料。

  需要用到大量的奶油,奶油加糖先打发,打发之后再加牛奶分多次再打发,直到最后成为绵密细腻的奶霜,才算结束。

  这比打发蛋液累多了,姚珍珠还是让喜桂动手,打发了两盆奶霜后,便加入面粉缓慢搅拌。

  王婉清见她做得认真,脸上带着笑,眉眼里都是欢喜,不由道:“小主比以前更用心了。”

  对于吃,姚珍珠其实一直都很用心也很认真。

  她从来都不敷衍。

  但在这里,在毓庆宫中,她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

  她的眼中有星光。

  那星光并不明亮,也不耀眼,微弱如同萤火,却遮天蔽日,直抵人心。

  王婉清比姚珍珠年长许多,这后殿中她年纪最大,对于这许多事由,她都是很清楚的。

  她知道姚珍珠为何如此。

  为倾心之人准备饭餐,为他的一日三餐操持,被他夸赞手艺极好的开心,是幸福的滋味。

  姚珍珠眼眸里的光,正是她心底里幸福在滋生。

  王婉清这句话,只为试探。

  但姚珍珠却没有听懂,她低头在烤盘上挤雪花形状,一边笑着说:“那是自然的,原在御膳房要听别人命令,如今在小厨房,却是我一个人做主。”

  “当家作主,可不是得认真些。”

  王婉清微微一顿,轻声笑了笑:“倒也是,奴婢瞧着小厨房的吴大厨人挺好,还能同小主探讨厨艺。”

  吴鱼羊才是真聪明人。

  如此一来既能同姚珍珠打好关系,又能提高厨艺,可以在毓庆宫站稳脚跟,在太孙殿下跟前也能露脸。

  如此一举三得,比什么都强。

  王婉清刚来一两日,还摸不清太孙殿下对姚珍珠的态度,便也不再多言,准备多观察些时日再说。

  一晃神的工夫,上午时光便匆匆而逝。

  待到中午用完午膳,宫里也一直都风平浪静,同过往的每一日相似。

  姚珍珠用完膳,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又百无聊绣了会儿花,这便午歇睡下了。

  她以为这一觉会睡得很踏实,然她刚眯上眼躺了没多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那声音仿佛很远,又似很近。好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姚珍珠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汗,身上也略有些黏腻,不是很舒服。

  但她却不记得自己做过梦。

  姚珍珠靠在床边,闭着眼睛安静片刻,却听到外面传来听澜的嗓音:“小主,出事了。”

  “何事?”姚珍珠一把掀开帐幔,就看到听澜苍白的脸。

  听澜快步进来,一边侍奉她更衣,一边语气极快地说:“就在刚刚,御林军突然冲入后宫,团团围住端嫔娘娘的碧云宫。”

  姚珍珠眉头一紧,道:“立即让贝有福紧闭宫门,不可让任何人外出,等忙完,让贝有福来见我。”

  听澜屈膝,迅速退了下去。

  待她退下片刻,王婉清才进来:“小主,周姑姑已经安排好宫人,关闭了侧门以及正门,只留了后门由禁卫把守。”

  姚珍珠点头,眉心一直紧皱:“知道了。”

  王婉清在宫里十几年光阴,此刻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她点起茶炉,开始慢条斯理煮茶。

  在悠然的桂花香气里,姚珍珠的紧张渐渐被缓解。

  她低声道:“御林军统领为陈世明,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御林军如此动作,应当是太子抓住了端嫔把柄,准备完全直接出手。”

  这两日朝堂上的风平浪静,宫里的四平八稳,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

  平静之下,掩盖了碧浪滔天。

  王婉清轻声道:“小主莫急,贝公公一会儿便能到,他应当很清楚到底为何。”

  如此说着,一壶茶便煮好。

  姚珍珠浅浅品了口茶,长长舒了口气。

  “嗯。”她应了一声。

  寝殿里便安静下来,不多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贝有福擦着额头的汗快步而入。

  “给小主见礼。”他急促地说。

  姚珍珠道:“赐座。”

  王婉清搬了绣墩给他,然后便退出寝殿,守在雅室中。

  贝有福这才道:“小主,刚探子回音,说太子殿下已派御林军出动,捉拿了正在上书房读书的九皇子殿下。”

  姚珍珠克制不住内心惊讶,立即起身,惊道:“为何?”

  贝有福道:“根据暗探禀报,九皇子的罪名是通敌卖国,弑父杀侄,罔顾人伦。”

  弑父杀侄?

  姚珍珠一下子就捕捉到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她瞬间冷静下来,分析道:“如此说来,当时殿下护送皇帝陛下至玉泉山庄,途中被刺客刺杀,跌落悬崖,当时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如今看来,竟是落在了九皇子身上。”

  九皇子今岁才十八/九的年纪,人还年轻,若非庄昭仪主动招揽,暴露了端嫔的打算,姚珍珠也无法得知端嫔动了心思。

  按理说,九皇子的年纪不上不下,既未出宫开府,又非长嫡,朝中坊间皆无人脉,就凭他或者端嫔背后的范家,根本翻不出花样。

  却偏偏,在这次太子想要提前登基的计谋中,上蹿下跳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他。

  亦或者,是他背后的端嫔娘娘。

  这里面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姚珍珠都看不太明白,却很清楚,当时悬崖刺杀一定不是九皇子所为。

  皇帝陛下亦或者太孙殿下崩逝,九皇子既不是既得利益者,又没有那么强的能力,从一开始李宿就未怀疑过他。

  自然,回宫之后端嫔的种种作为,确实显露出些许野心,但李宿还不会头昏脑涨,分不清对错。

  悬崖刺杀一事,一旦成功,唯一的得益者是太子殿下。

  这一点,即便他们不说,满朝文武心里也都有数。

  姚珍珠一直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最后成为悬案,没想到却被李锦昶做了扣子,拿来对九皇子发难。

  无论悬崖之上的刺杀能不能成事,都可以当作攻歼皇弟们的借口,简直一举两得。

  姚珍珠想明白这些,不由深吸口气:“可派人通传殿下?殿下可还安全?”

  太子殿下开始发难,姚珍珠一下便担心起李宿来。

  如今李宿还不在宫中,反而在司部,这更无法让人安心。

  贝有福声音放轻,倒是很坚定回答她:“小主放心,今日太子殿下的目标是九皇子,殿下无碍,小主不用太过忧心。”

  如此一说,姚珍珠瞬间冷静下来。

  “通敌叛国又如何说?”

  贝有福声音更低:“探子只能听到由头,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外五所和碧云宫都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更多细节探子也无法打探。”

  姚珍珠思忖片刻:“过两日便是太子妃生辰,之后殿下又要同宴皇孙一起去皇陵祭祖,毓庆宫应当不会有太多事端。”

  “贝公公,有劳您多多费心,一定要严格把控住宫门进出,务必不要让任何进入毓庆宫。”

  贝有福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是,小主放心,下官已安排。”

  姚珍珠道:“自定国公薨逝后,小厨房的份例便按十日一支取,如今宫中倒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近来便不要再去支取份例,先用库存。”

  贝有福道:“是,殿下在皇庄也有百亩田地,若是宫中份例不好支取,便从皇庄得进。”

  这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太过繁琐,中途要倒好几次手,同去御膳房支取无太大区别。

  姚珍珠仔细斟酌:“还有就是水。”

  毓庆宫是有自己的水井的,不过只小厨房会用,前头各处用水,一般都是西六宫水房来送,今时不同往日,倒是不好再叫送了。

  “分派四名杂役黄门,专管水井,以后咱们自己便从水井取水,热水也改由小厨房出,再加几名黄门支应。”

  贝有福道:“是,下官这就参办。”

  姚珍珠左思右想,觉得已差不多,便让他下去忙了。

  待贝有福退下,姚珍珠别捏了捏眉心,愁苦地叹了口气。

  王婉清给她续茶:“小主,别想了,咱们困在宫中,想也无用。”

  话虽如此,可姚珍珠依旧愁眉不展。

  她低声道:“殿下至今未归,我又如何可安心。”

  此时她才发现,她不怕宫廷争斗,不怕打杀攻歼,她只怕李宿出事。

  一眼不见李宿,她心难安。

  ————

  若说上午时王婉清还不确定,现在她却清楚明白,姚珍珠一定是对李宿动了心。

  但这份心到底有多深,这情到底有多重,她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

  王婉清看她愁眉不展,便把早先做好的绿豆水晶糕取出,让她吃两个压压火气。

  “小主且别急,殿下这几日日常当差,并未有如何动作,”王婉清轻声安慰,“那此事应当波及不到咱们毓庆宫。”

  “殿下如何看,都不是毫无准备之人。”

  如此一说,姚珍珠眉头略松,点点头:“这倒也是。”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真正放心。

  这一下午颇有些坐立难安,每当外面有喧闹声,她都要起身探看。

  今日的长信宫实在不太平。

  毓庆宫封门之后,他们便不好反复进出打探消息,也不能一直往外派人,往往都是听音识意,参详不出动向。

  毓庆宫中之人皆是安静的,就连杂役工人都不敢随意走动,一个个悄无声息,整个宫殿安静如深夜。

  便也只贝有福和周姑姑略繁忙一些,却也烦不到姚珍珠面前。

  姚珍珠就这么或走或站,在寝殿里反复徘徊,知道日落西山,晚霞漫天,她才觉得疲累重新坐下来。

  王婉清和听澜也守在寝殿中,一开始还会安慰几句,见她实在听不进去,便也安静不多言。

  然而姚珍珠这边刚坐下,前头便传来敲门声,前殿一下便热闹起来。

  姚珍珠猛地从贵妃榻上起身,下意识往门口行去。

  听澜忙去扶她:“小主小心些。”

  姚珍珠倒是都顾不上了,她也不管自己裙摆有多少褶皱,不管鬓发有无凌乱,一阵风似地往前殿跑。

  她刚一跨过月亮门,抬头就看到李宿墨色身影。

  他安静站在前殿,正低头同身边公公说话,听到姚珍珠的脚步声,立即抬起头。

  姚珍珠奔跑着的脚步一下子便停在那。

  她甚至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只是愣愣地说:“殿下可归。”

  李宿墨色的凤眸定定看着她,倏然一笑:“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姚珍珠依旧愣在那里,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李宿迅速跟贺天来说了几句,便迈步来到姚珍珠面前:“我这不是回来了,莫怕。”

  姚珍珠眨眨眼睛,她只觉得心口一阵翻涌,冲动直奔脑海,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第一次主动向李宿伸出手,一头扑进他怀中。

  “殿下,您无事便好。”姚珍珠声音很低,却让李宿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一下午的担心和忧虑,一直堆积在心头,随着他的归来才逐渐消散。

  未及失去,才懂珍惜。

  姚珍珠此刻才明白,李宿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不知从何时起,他跟她再不是陌生人,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太孙和姚良媛。

  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也是这宫里唯一的依靠。

  姚珍珠这一下午辗转反侧,焦虑担忧,也不过是害怕失去他。

  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不过认识三个月,两个人就仿佛认识经年的至交好友一般,在彼此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她是真的不想失去他。

  姚珍珠紧紧攥着李宿腰间的白玉带,把头埋在他怀中,怎么都不肯放开。

  李宿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髻,眸子柔和,若是此刻姚珍珠抬头,定能看到他满目的温柔与缱绻。

  李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回收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揽在怀中。

  “我这不是好好的?”李宿轻声道,“莫怕,我还有你,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姚珍珠没说话。

  李宿安静抱了她一会儿,便轻轻推开她,用手轻轻勾起她尖细的下巴。

  姚珍珠被迫抬起头。

  她眼睛有些红,脸蛋也泛起一片红晕,却到底没有哭,只看起来有些沮丧。

  李宿低头,紧紧捕捉她眼眸。

  “珍珠,看着我。”李宿道。

  姚珍珠目光微闪,最终把那双灵动的眼眸落在李宿眼中。

  “我之前承诺过你,”李宿认真说道,“君子一言九鼎,我绝不负你,你且不用如此害怕担忧。”

  姚珍珠眼眸里渐渐泛起水光,她吸了吸气,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软弱。

  “我不是害怕。”姚珍珠小声嘀咕,“我也不想这样的,我自己也烦得很。”

  她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乐观开朗的姚珍珠,怎么这会儿就扭扭捏捏,矫情胆怯,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她坚决不承认,刚看到李宿的一瞬间,她都想哭了。

  李宿听着她的话,唇角微微扬起弧度,没牡蛎有着难以自抑的喜悦。

  “嗯,我知道,珍珠是为我才如此。”李宿哄她。

  姚珍珠被这么温柔地哄着,脸上更红,几乎不敢去看李宿。

  见小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李宿见好就收,心情极好地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先用膳,用过膳再说今日事。”

  晚上吃面。

  吴鱼羊可懂事了,大概也知道今日里贵人们一定会上火心烦,特地给准备了槐叶冷淘。

  槐叶冷淘正是季节。

  清清爽爽的嫩槐叶掐尖擀面,煮熟过凉水,吃的时候拌入各种各样的新鲜面码,味道清香怡人,很能清热解腻。

  姚珍珠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见今日吴鱼羊给准备了七八种面码,倒也略微有了些兴致,每一样都尝了尝,还给李宿配了两三种面条,让他细细品。

  一顿饭用完,姚珍珠的心终于不在天上飘了。

  李宿见她冷静下来,便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一起行至庭院里赏月。

  三月上旬,春暖还寒,风轻云淡。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如同火烧一般,映衬的整个盛京火光冲天。

  落日又大又圆,红得仿佛鲜血,隐约有些不祥之征。

  李宿的声音随着晚风,徐徐钻入姚珍珠耳中。

  “近来太子行事越发隐秘,尤其今日事发突然,就连散出去的探子都不知个中深浅,只隐约知道今日御林军有所行动,根本不知是太子已掌握九皇叔通敌卖国之证据。”

  李宿微微道来:“等我跟二弟在礼部知晓,九皇叔已经下狱,而碧云宫也被封禁,暂且不知端嫔生死。”

  姚珍珠微微吸了口冷气,太子这一手果决狠辣,半点没有给九皇子留余地,一出手就要人性命。

  李宿听到她的抽气声,唇角泛起冷笑:“贵祖母还说他优柔寡断,不肯动武,依我看,他可一点都不柔弱委婉。”

  “只要有人阻挡他登基大业,他一概不留,一概不等,无论九皇子和端嫔在其中究竟做过什么,他都未曾留有余地。”

  “一家兄弟,竟冷血致此,毫不顾忌骨肉亲情。”

  姚珍珠下意识回握他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李宿低头看了看她,眼中冰雪稍融,语气也略有些缓和。

  “莫怕,他现在还要用我,暂时不会动毓庆宫,只是……”

  只是这个暂时,恐怕也不久了。

  姚珍珠叹了口气:“殿下,实在不行,您就同贵妃娘娘实话实说。”

  李宿没应话。

  他很清楚,贵妃娘娘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他即便心中的理想同她背道而驰,却也不愿让祖母难受。

  如此,只能慢慢筹谋。

  李宿低声道:“我会找个合适时机,告诉贵妃娘娘。”

  姚珍珠这才安心。

  她问:“九皇子会死吗?端嫔娘娘呢?”

  李宿抬起头,目光看向天际。

  不知从何时起,云层浓密,遮住了天际的星月。

  天地之间,一片昏暗。

  “太子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着,通敌叛国并非一夕之事,无论证据是否捏造,肯定早就留存。”

  “悬崖刺杀一事,他无论如何不好拖延不理,最终还是得有人出来顶罪,以平息宗人府的怒火。”

  “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再加上弑父杀君,更是罪加一等,这一次不光九皇叔难逃一死,就连端嫔娘娘也无法平安。”

  “恐怕,只有十公主能逃脱出来,往后的日子却也不好过。”

  端嫔娘娘膝下一子一女,九皇子已经十八,但十公主却只十一岁,还是个半大孩子。

  李锦昶为了脸面和声誉,不会赶尽杀绝,但十公主的未来却也直接断送。

  在那些梦里,端嫔害死过她,她冷眼旁观,就看着她孤零零被打死。

  姚珍珠不知九皇子是否同端嫔一般,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她此刻亦不会有太多的同情和可怜,但却觉得后背发凉。

  唇亡齿寒,古来名言。

  李宿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想了,此事我不好出手,已派人去皇觉寺,端看贵祖母如何决定。”

  在此事中,李宿是那个杀侄的侄,是被害者,他又是晚辈,自不好多言。

  现在便看贵妃如何而为。

  姚珍珠问:“贵妃娘娘会如何?”

  李宿垂下眼眸,淡淡说:“贵祖母大抵会让我不要管。”

  天家无情,成王败寇。

  端嫔在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时,就应该知道这个下场。

  在这一场接连不断的政治争斗中,她跟九皇子究竟做过什么,又在李锦昶背后下了怎样的手段,谁也不清楚。

  但现在,他们输了。

  李宿声音冰冷,就如同冬日的寒冰,让人脊背发凉。

  “他开始扫清眼前的障碍,一个一个,直到全部跪倒在他脚下,”李宿道,“或许很快,就会轮到我。”

  “我等他来。”

  大抵是感受到李宿心情微抑,姚珍珠想了想,很果断地换了话题。

  她晃了晃李宿的手,突然说:“殿下,若是以后咱们出了宫,我可以开一间食肆,能赚很多钱。”

  李宿微微一顿。

  片刻之后他便回过神来,姚珍珠这是以为他心情低落,想着法子安慰他。

  李宿垂下眼眸,唇角微压,显得有些可怜委屈。

  “难为你了,以后还要靠你。”

  他如此样子,以前姚珍珠可从未见过。

  “殿下,您别难过,父母儿女之间的缘分,本就不是理所当然,”姚珍珠思忖片刻又说,“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您别担心,到时候食肆经营起来,肯定能宾客盈门,生意红火。”

  “珍珠要养我吗?”李宿问。

  姚珍珠一瞬斗志昂扬,热血高涨:“我一定可以养好殿下。”

  李宿牵着她的手晃了晃,脸上重复笑意:“好,我等着珍珠养。”

  被李宿这么一打岔,姚珍珠心中的担忧消散大半,也不再如下午那般彷徨。

  李宿见她眉目舒展,便道:“你啊,就安安稳稳在宫里住着,他们总不敢直冲毓庆宫。”

  姚珍珠道:“那在外面呢,殿下又当如何?”

  李宿淡淡笑笑:“即便要捉拿于我,也不会当众斩杀,他难道还未登基便要杀子?”

  姚珍珠另一半心神又有些震荡。

  李宿捏了捏她的手:“我现在还是太孙,是被皇祖父亲立,明面上他不敢如何。就算九皇子,他也不会立即斩杀,总要表演一番才会成事。”

  姚珍珠叹了口气:“唉,这些事早些结束才好。”

  李宿低声道:“快了,我还等珍珠养我。”

  姚珍珠未曾想他又提此事,忍不住红了脸:“嗯,我会努力的。”

  两个人行行走走,不多时便来到后殿的桃树前。

  三月时节,花开正艳。

  庭院中唯一的那一棵春桃,正幽幽绽放这春日的明媚。

  粉白的花瓣挂满枝头,翩跹飞舞,飘摇若仙。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①

  李宿缓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比那桃花还要娇艳的女子。

  姚珍珠微微仰着头,纤长的脖颈弯出优雅的弧度,那双纯真的眸子中好似有万种风情,让人怦然心动。

  这时,一阵微风吹拂,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般飘落。

  一朵花瓣打着旋落在姚珍珠的额头,点在她莹白的眉心。

  这一刻,李宿只听到自己的心强烈地鼓动着。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扰乱了他的神智。

  他微微弯下腰,隔着那一片薄薄的花瓣,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吻是温柔的。

  轻轻浅浅,飘摇端方。

  那吻也是温热的。

  浓浓烈烈,炙热钟情。

  姚珍珠眨了下眼睛。

  她只觉得有一道神魂从她额头灌入,直达心底。

  神魂震荡,矜持不再,坚守碎裂。

  姚珍珠仰着头,呆愣愣站在那里,几乎回不过神来。

  李宿一吻毕,直起腰背,轻轻扶了一把她纤细的腰肢。

  “还是不想等了。”李宿叹息地说。

  清风抚来,桃花飞散,春意正浓。

  在这个春风和煦的傍晚,李宿亲了她。

  告诉她:不想等了。

  姚珍珠又眨了眨眼睛,突然一阵热意上涌,烫红了她白皙的脸颊。

  心底里有个声音对她呐喊,动摇她的神魂。

  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

  可她真的能迈出那一步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桃花》唐元稹

  小剧场一

  姚珍珠:殿下好可怜,我要好好对殿下!

  李宿:啊,吃软饭真香。

  小剧场儿二

  李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孤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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