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帝都诸事(二)_破魔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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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帝都诸事(二)

  宫中发生的一切没多久便传到了军部,而此时关中军关于峡谷口的一些报告才刚刚呈入皇宫之中,但让内法斯特意外的是,那份报告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如此使用火药,都没能引起陛下的重视,他……怎么了……”老元帅缓缓摇着头,一脸遗憾,而此时门打开了,冷着脸的莱昂纳多走了进来,也不答话,径直坐到了椅子上。

  “陛下命我从此以后来此报道。”

  众人疑惑的看着他,却不能从他那寒冰般的脸上得出任何信息。老元帅哈哈一笑,“你又惹陛下生气了。”黑骑士并未答话,只是支着自己的配剑,阖上了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众人见他如此冷漠,也不再与他说话,转而谈起其他事情来。

  让他们意外的是,关中军的报告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作用,宫廷之中依旧安静如初,而皇帝为了大公的丧事却多次召集大臣,而这些大臣中独独少了德高望重的老元帅。“这是陛下发出的一个信号,他不想我们在抓着这事不放,唉。”众人都有些落寞,老男爵几次入宫求见皇帝陛下,但都被告知陛下身体有恙,不予接见,几人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思。

  内法斯特缓缓走到了那处倒塌的废墟之上,断裂的木梁,焦黑的摆设,化为灰烬的家具,他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烧焦的木块,看起来像是一个椅子角,魔法师仔细打量了一番,站起身子,扔到了一边。脚下是那处豪宅,站在这里,他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豪宅中那日复一日的奢华生活。成群的奴仆,六个厨师,三个花匠,他能够从记忆深处回忆起那些人的样貌与名字,那样清晰。

  小时候的几年岁月,他都是在这里渡过的,不过并非是一个主人的身份,而是一个卑微的仆人所生下的孩子,尽管他的父亲是这幢房子的主人……私生子,多麽难听的称呼,更何况还是一个低贱的女仆。在他还小的时候他便会问那个柔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二人。母亲只是苦笑,抱着稚嫩的内法斯特低低抽泣。

  稍大时,倔强的小内法斯特与马车夫的儿子打了一架,从他的谩骂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野种!你别以为你有个大公父亲就可以炫耀,你只不过是个下贱的私生子。”那晚母亲抱着他哭了一整晚,而第二天开始小小年纪的内法斯特便懂得了坚强。

  他忍受着众人蔑视的目光与无止境的闲言碎语,同为这个宅子的奴仆,本该友好相处,但那些人似乎觉得自己在这两人面前更为高贵,甚至可以如同主人般训斥这可悲的母子俩。内法斯特忍着,他尽全力忍着,年幼的他不想看到母亲痛哭的眼泪。

  小内法斯特常常偷偷看着那个陌生却又无比重要的男人,去看他精致的穿着,仔细打理的胡须,还有他那看似无比深沉的脸。有时候会被那人发现,但他只是看了看那偷看自己的内法斯特,然后便转过头去,走向别处,从不会走过来问上一句。

  内法斯特记忆中甚至没有几次与他的直接对话,他总是很忙,早出晚归,家中常常见不到他,从那些下人口中他得知那个男人所做的事情,他为皇帝治理着这个国家,最初之时内法斯特隐隐的以此为傲。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厉害的人,他这样告诉自己。

  而没有两年,这种微妙的感觉化为冷漠,再接着便成了恨意。他开始憎恨那个家伙的冷漠,在自己与母亲遭遇不公正待遇之时,他从不会为两人说一句好话,明明他只要一开口就可以让两人免去责罚,但他却从来没有那么做。笑着的总是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她亲昵的抱着他的手,得意洋洋的看着跪在地上那一大一小两个可怜的家伙。

  他缓步走了下来,踩着那不齐整的废墟向着屋子中央走去,那里躺着几根粗壮的大理石石柱,只是再无过去风光的样子,而是被熏得焦黑,断成几截,卷发男子记得,这是大厅的那几根柱子。内法斯特与母亲鲜少有外出的时候,而走出去也顶多是在院子中走动,他曾听到那些多嘴女仆的闲言碎语,因为他们两人的独特身份才被安排不让外出。所以在年少的内法斯特心中,这处大宅便是整个世界,他虽然听过别人所形容的外面的世界,却从来没有去过,从窗户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点点其他的房屋,而那些不远的房屋,对他来说便是无法企及的神秘之处。

  他的母亲,柔弱而娇小,跟人没说几句话便会脸红,而到了晚上,还会害怕黑暗与寒冷,往往看到一只老鼠都会吓得哭泣。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是内法斯特心中唯有的几处温暖中,最大的那处。母亲总是满脸歉疚,当看到小内法斯特因为身份问题被别人欺负时,她的眼圈便会红。她会跪下来恳求对方放过那倔强的倒在地上的孩子。每每此刻,年少的内法斯特便会感到一阵痛苦。我要变强,我要走出去,这是他很小时便立下的未来。

  两人生活在不起眼的小房间中,那处房间半间埋于地里,潮湿,阴暗,寒冷,内法斯特甚至找不到一处褒奖的形容词来描述这样一个狭小不堪的房间。但即便是这样的房间,也是内法斯特心中的避风港。每当夜色渐浓,所有人都休息时,内法斯特便可以在母亲的怀抱下听着她说着一些奇妙的故事。那些故事往往支离破碎,常常前言不搭后语,但就是如此的故事也让内法斯特每天都份外期待夜晚的到来。

  豪宅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是宅子主人的眼中刺,“主人仁慈,才没有将你们赶出去。”一个嬷嬷如是说道,两人咬着发硬的黑面包,呆板的点点头。这样的身份让两人似乎沦为了这个宅邸中最底层的位置,任何人都可以对他们呼来喝去,偶有不顺,甚至可以打骂几声。而两人的伙食更是糟糕,不但差而且少。但不知道是不是天可怜见,年幼的内法斯特不像那个年代的孩子一般常常因为一些些疾病而早夭,这个苦命的男孩身体很好,几乎几年都不会生病。“祸害遗千年。”那些长舌女佣这样形容。

  女人善妒,这点内法斯特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大公的妻子叫做莉娜·希尔伦,是一个富商的女儿,那个富商与大公的父亲关系密切,最后便定下了这门亲事,据说那天连罗斯瑞亚的皇帝陛下都亲自来访,送去祝福,而这些内法斯特并没有见过,那时候还没有他。

  成婚一年后的一个夜晚,红发女人那日正好回了娘家,而大公赴宴喝的烂醉而归,当晚照顾他的正好便是内法斯特可怜的母亲,一切的错误从那时开始,体弱的女人如何能够阻拦一个健壮男子的侵犯,直到大公第二天酒醒后,才恍惚的记起了自己前夜所做的事情,而那时那个柔弱的少女早就离开了那富丽堂皇的卧室。

  十月以后,一个男婴降生了,他如同宣告自己的到来一般有力的哭叫着,筋疲力尽的女人在产婆的帮忙下才抱起自己的孩子。传闻四起,而传闻的主角们则都避而不答,但依旧有耳尖的女佣偷听到了宅邸主人夫妇俩的吵闹声,从那时起,那个消息就不胫而走,每个人都知道了那个婴儿的父亲是谁。

  女人的妒忌心是可怕的,更何况嫁入大公家一年多,红发女人的肚子都没有任何变化。闲言碎语让这个女人都有些神经质,因此她常常找内法斯特可怜的母亲的麻烦,直到一年后她怀孕了,这才没有继续为难那可怜的母女。这一切内法斯特并不知道,只是听一个好心的嬷嬷讲起才了解了一些。

  利加特的降生,让内法斯特母子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那个精致如同娃娃般的男孩没多久便成为了宅邸中的宠儿,而内法斯特则却还流着鼻涕,拉着母亲的衣服一步一摆的走在地下室中。

  魔法师踩着那烧焦的木头轻轻爬了上去,“烧得那么干净,还真下得了手。”他轻笑一声,踢飞了脚边的一处木块,木块旋转着飞出老远,掉落在地。站在高处的内法斯特才看到不远处树边同伴的身影,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魔法师轻笑一声,跳了下来,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陪我去个地方。”

  两人花了些时间才走出城,魔法师喘着气带着身后的梵来到一处山坡上,一处青草覆盖的坟冢,面前用木头制成的简陋墓碑早已腐烂不堪。内法斯特走上前,疑惑的看了看那木头上的小花圈。花圈是用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花编制而成,花朵还未枯萎,似乎才刚刚放在这里没过多久。他蹲下身子,将花圈拿在手中,又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疑惑的魔法师苦笑着摇摇头,将花圈重新套在那简陋的十字架上。

  梵安静的站在一边,她已经从元帅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明白了内法斯特之前为何会心情如此差的原因。她也猜到了这里便是这个卷发的男人最亲近的那个人的埋骨之地。她走上前,微微整理了下墓碑前的空地,将几块小石子掷到一边,将那处地面弄得齐整,然后虔诚的行了个礼,口中念念有词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魔法师平静的看着做着这些事的梵,当她睁开双眼时,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她会喜欢的。”他围着那青草众生的坟冢绕了一圈,在后头发现了一处野花,野花十分纤细,黄色的花瓣在山头的风中不断的摇曳,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但却一直没有发生。内法斯特蹲下身子,轻轻触碰着那纤细的花茎,莞尔一笑。

  “妈妈,是你吗?……”

  静静的看了很久,魔法师才重新站起身来,他伸出右手,光芒开始凝聚在他的手掌之中,白色的光芒纯洁无暇,不断的压缩着,又在他的掌中缓缓飞舞而出,一点一点的进入了那坟冢之中,而后梵便看到了一处奇特的景象,无数细嫩的幼芽从土壤中钻出,迅速的长大着,还不到两分钟,那坟冢之上竟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花。那幼嫩的花朵充满生命力,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你喜欢吧,喜欢就好。”内法斯特看着自己的成果,微笑着点点头。“不用担心我,我过的很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山岗之上的和煦微风,鼻子一阵酸楚。“天堂很美吧,你在那里就不用受苦了,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一阵寂静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他轻笑着挥了挥手,自顾自往山下走去。梵最后看了一眼那百花盛开的土包,又行了次礼,便也跟着前方的男子离开了。

  五天后,大公盛大的葬礼在宰相的主持下进行了。那天天阴着,飘着一些细微的小雨,送行队伍缓缓的从大公宅邸处出发,向着北门行去,当载着灵柩的马车经过之时,路旁闻讯赶来的市民们无不面带哀痛,哭声渐起,不多时就蔓延了全城,对于这些普通市民来说,特瑞恩大公无疑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贵族,他们十分清楚冬日的柴火税和另一些繁复的税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努力才被减免的,大公与宰相两人,为这个国家做了太多太多事情,这一切所有的市民都心中有数。而如今,这两人的一人躺在棺中,另一人则为他主持葬礼。这对于淳朴的人民来说,便是一个令人痛心的悲伤情景。

  市民的哭声感染着队伍后头坐在黑色马车中的特拉迪尔皇帝,他沉默的独自待在马车中,眼圈红红的,今天送别的那个人是他一生的挚友,情同手足的伙伴。他原本以为当老去之时还能与他互相嬉笑,却料不到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皇帝咬着下唇,忍着泪水,他透过车窗的缝隙,打量着道路两旁哭泣的市民,却看到了一个让他皱眉的男人,莱昂纳多,他依旧身着那身黑色铠甲,捧着头盔,安静的站在道路边,金色的长发微微飘起,帅气的脸庞如刀削石刻,但他那一脸冷漠,如同千年冰雪一般,让人无法接近。似乎在站他边上便会感觉气温下降了几度。

  皇帝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这个蠢货,竟然还来这里,哼。

  送葬的队伍逐渐来到城北,两边的市民越聚越多,他们自发的送别着这位人民的好官员。有些人挤不到前段,甚至爬到了屋顶,树梢上,去一睹这送行队伍的样子。

  黑色的马车拉着载着尸体的灵柩,但灵柩中到底是谁,谁也说不出来,人们找到的七十二具焦尸早已烧得面目全非,浑身焦黑,根本无从分辨,只得寻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尸体装进了这灵柩之中。

  内法斯特与梵并肩站在路旁,安静的看着那送行队伍的经过,一旁的一个大叔眼圈红红的,不住的抹着泪。

  “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内法斯特问道。

  这个男人一身破败的衣服,看起来犹如乞丐一般,他抹着泪,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内法斯特,哽咽着说道:“能不伤心吗,大公大人去世了,他当年可是救过我们一家的啊。”

  “救过你?怎么回事?”内法斯特皱着眉头问道,一旁的梵也仔细打量着那衣衫褴褛的男人。

  “唉,那时候我染上赌瘾,丧心病狂的将家中的一切都卖了,当我悔悟过来时却发现妻子得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疗,但那时我已家徒四壁,再无一分结余,我只得到街上去哀求路人,但十个路人中,或许只有一个人会听我说,会给我些零钱。而大公的马车路过之时停了下来,我至今忘不掉那个大人和善的笑容,真的是一个好人啊。”他哽咽着抹着泪。

  “那你为何现在又是这一身落魄的样子。”内法斯特狐疑的问道。

  “唉,你不懂,我后来发现做乞丐还挺赚钱的,所以,嘿嘿,就继续做下去了。”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脸带泪水的笑容让他看上去格外滑稽。

  “你的妻子呢?”梵也开口问道。男子干笑了下,“治好了,不过丢下我跑了。”他挠着头,让边上的人一阵鄙夷。

  内法斯特轻轻摇着头,“走吧。”他轻声说了一声,开始往外面钻去。

  “不看了吗?”梵疑惑的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人又没死,浪费感情。”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人群,边上的市民疑惑的看着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影,不解的小声议论着。

  宰相缓缓走入自己的书房,关上了门,房内一个保养很好的中年男子正举着杯子,向他致敬。“辛苦了。”中年男子低沉的说道。

  “哼,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事情。”宰相解着自己的领结,瞪了他一眼。“我为你的丧事忙活几天,你倒乐得轻松。”

  男子轻笑着摆摆头,“祝大公一路走好。”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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