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偷渡北上至洛城
“罗兄，身体怎么样了？”顾谨走进门来，问坐在床榻上的人。
罗荣披着外衫倚在床头，笑吟吟地说：“无碍。顾兄弟这么快就来啦。”
顾谨笑着摇摇头，说：“看来你家副官还是宽待你的。只是不知，罗兄今后有何打算？”
“陆万是个好孩子，”罗荣说：“等我养好伤，就在府里领个闲职，足够余生了。”
“哦？罗兄没打算离开这里吗？”
“既是不能，也是不愿。”罗荣往窗外瞟了一眼，说：“我漂泊半生，如今终于安定下来。金鳞城是我和秋辞的家。我想下半辈子就在这里与秋辞一起度过。”
顾谨叹了口气，说：“罗兄与夫人果然伉俪情深。其实我此行来，是要与罗兄辞行的。”
“你要离开金鳞了？”罗荣撑着身子想凑近了问。
顾谨连忙将他扶坐起来一些，说：“罗兄当心。在下远赴北方，本就是为了参加拍卖会。昨日拍卖会已落幕。身为南方人，再不走怕是要被看守盘查了。”
罗荣怔了怔，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勉强笑道：“也好。今后的局势难以预料，顾小弟还是尽快回家，最好远离战线，方能平安喜乐啊。”
顾谨站起身来向罗荣抱拳：“那就借罗兄吉言了。有缘再见！”
“好，好……一路顺风。”罗荣点点头，目送顾谨出门而去。等那背影在院门转个弯消失不见，罗荣才扭头去看窗外，那垂萝稀疏错落，天光从缝隙里落下斑驳的影。一阵微风拂过，吹落片片青叶。罗荣慢慢垂下头，心道，又是一年秋将至了。
……
顾谨急匆匆地进门来。顾雨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小册子，就见师弟毫无形象地坐在桌子前拎着壶就往嘴里倒水。
“怎么了？”顾雨问。
顾谨喘了口气，说：“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我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才把人甩掉，应该是个高手。”
顾雨如今监督师弟练功，对他的身手心中有数，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放下册子问：“怎么样，有头绪吗？”
顾谨哭笑不得地看着师姐闪闪发亮的眼睛，也不再卖关子，说：“先前和罗荣交谈的时候我就发觉有点问题，一出门就被跟踪，应该和陆万脱不了干系。”
顾雨赞赏地点点头：“当初便见他身手不凡了。”
顾谨一下子拉下脸来：“师姐，有人对你师弟不怀好意，你还夸他！”
顾雨斜眼瞥他：“你觉得你和他比，有几成胜算？”
顾谨讪讪道：“这个……师姐你不能拿别人的长处和我的短处比啊，这不公平。”
“真到那个时候谁跟你讲公平？”顾雨冷冷道：“虽然你的确不是块习武的料，前世也就罢了。如今行走在这种年代，没有一点保命的能力怎么能行。”
顾谨乖乖低头听师姐的教诲，一副知错的样子。顾雨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师弟是极聪明，但在习武上资质平平。前世师父同样教授二人，师弟只学到些花拳绣腿。亏得他足够机智，不然顾雨还真担心当初在荒岛上再也见不到师弟了。虽然最后也的确……
顾雨板着脸不说话，顾谨只好自己凑上去，举着手说：“师姐，我保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日都跟你一起好好练功，绝不偷懒！”
听到这话，顾雨又想到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其他人倒也不足为惧。于是开口道：“至少腿上功夫得练好，打不过就跑，来找我，知道了吗？”
顾谨狗腿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谢谢师姐，给师姐递茶！”
晚上临睡前，霁月来找顾谨，说是查到了陆万的身世。
北方未定前，罗荣跟着金大帅四处打仗，在一场大型战役中清理战场时救下了陆万。后来，陆万凭借着一身高强的武艺在军中打拼，也渐渐立下一些军功。金大帅本欲将他提拔为像罗荣这般地位的将领，但陆万却严词拒绝了。金大帅不满他不识抬举，又不好当众惩罚立功之人。于是便眼不见心不烦，不再对他有任何奖赏和提拔。陆万成了罗荣的副官，在北方安定后和因不会同那些权贵虚与委蛇的罗荣一并发配到了偏远的金鳞小城。
陆万其后的人生轨迹正常而众所周知，但这之前却是再也寻不到了。毕竟，一个在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小兵谁也不会注意。罗将军非常信任他，从来不问他的来历，而陆万自己也缄口不提。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寻亲的举动，就好像他这个人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从遇到罗将军才开始他的人生。不过战乱年代，多得是家破人亡的孤客，谁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顾谨却不敢想当然，还是命霁月继续探查，即便真的是亲人早亡，也得查出个所以然来。
安排完这些事宜，顾谨说：“师姐，我们最好尽早离开这里了，霁月得到情报，北方近来或许将有大动作了。”
“回南方吗？”
“不，”顾谨淡然一笑：“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我们只是先离开金鳞，转入暗中，再作壁上观，岂不乐哉？”
顾雨早料到自己师弟不作会死的性子，也没太过惊讶，淡定地收拾好行李，当天便与师弟出了城。
他们借的是南方富商参加西洋拍卖会的由头。如今拍卖会结束，他们便要尽快回去南方，不然就会引来北方守兵亲自遣送。二人前往港口，上了回南方的船，然后在南方港口走安排好的暗中通道又返回北方，不过这次，他们去的不是金鳞城这个港口，而是藏身在货船里北上而去，到了北方第一大港口——连横港。连横港坐落在沿江大城市洛城。经过此城，可直达北方政权中心永安城。
日头已落，连横港上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掮客和力夫们挤在港口边的警戒线外，热切地望着刚刚靠岸的大货船。连横港管辖严格，每天进港船只不仅限制数量，进港时间，靠岸时还要经过层层盘查。今日天色已晚，这艘船大概就是今日最后一艘能够进港的船了。大家都盼着能在收工时再做一笔生意。
不少熟工认出，这是一艘跑了多年的老货船，经常满载南北货物进行商业流通。有的掮客已经胸有成竹，甚至开始向旁人炫耀起这艘船的主人家是多么富裕的商人，每次南来北往赚的钱足够他们这些小人物一辈子坐吃山空，但在那个大商人眼里，就是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懒得浪费时间弯腰去捡！因为他弯个腰的功夫，就能赚比这还要多十倍百倍的钱！
港口上的工人们一个个蠢蠢欲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货船上下来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人，后面跟着几个船工。即便是船工，也比港口上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好得多！连横港的工人们羡慕地看着他们熟络地配合守军完成排查工作。那个为首的人还给每个守军都塞了好大几枚银元！
连横港的守军也最爱接待这样的商户。识相又大方，不仅配合他们的工作，还能得到巨大的好处。这小费，可抵得上他们站岗半个月的薪水。
很快，通道就打开了。掮客和工人们蜂涌上前，求个活儿干。那个身穿绸缎长褂的中年男人脾气很好，斯斯文文地开口，让大家一个个来。货船上货物很多，足够港口上的工人们都分一杯羹了。
……
张三和李四今天也在这艘货船上抢到了搬箱子的活儿。箱子很重，但二人配合着干活儿，虽然很累，但手脚麻利，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么大方的主，完成得好了，必然有打赏。
“哎，三儿，你觉不觉得这个箱子特别重？”李四费力地和同伴抬着足有一人长的箱子，黝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张三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搬到目的地放下，抹了把汗，说：“大概是搬了一天，累了吧，这些箱子里肯定都是些值钱货，你我可得小心着点儿……”
“那还用你说，走走，还有几个箱子就完事儿了！”
两个工人渐渐走远，仓库里安静下来。突然，那个特别重的箱子动了动。箱盖上精致的纹扣慢慢往一个方向旋动。箱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睡在里面的正是顾谨。顾谨翻身跳出来，将箱子按原来的样子合上，在仓库里寻到另一个镶着同样纹扣的箱子，敲了敲。
顾雨打开箱子出来，就见到自家师弟在月光下神采奕奕的笑脸。顾谨说：“师姐，半天没见，我好想你啊。”
顾雨其实在箱子里睡了一觉，并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听了这话，只眨了眨眼，说：“走吧，待会儿工人该回来了。”
顾谨点点头，与师姐并肩往外走去。仓库外，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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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荣披着外衫倚在床头，笑吟吟地说：“无碍。顾兄弟这么快就来啦。”
顾谨笑着摇摇头，说：“看来你家副官还是宽待你的。只是不知，罗兄今后有何打算？”
“陆万是个好孩子，”罗荣说：“等我养好伤，就在府里领个闲职，足够余生了。”
“哦？罗兄没打算离开这里吗？”
“既是不能，也是不愿。”罗荣往窗外瞟了一眼，说：“我漂泊半生，如今终于安定下来。金鳞城是我和秋辞的家。我想下半辈子就在这里与秋辞一起度过。”
顾谨叹了口气，说：“罗兄与夫人果然伉俪情深。其实我此行来，是要与罗兄辞行的。”
“你要离开金鳞了？”罗荣撑着身子想凑近了问。
顾谨连忙将他扶坐起来一些，说：“罗兄当心。在下远赴北方，本就是为了参加拍卖会。昨日拍卖会已落幕。身为南方人，再不走怕是要被看守盘查了。”
罗荣怔了怔，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勉强笑道：“也好。今后的局势难以预料，顾小弟还是尽快回家，最好远离战线，方能平安喜乐啊。”
顾谨站起身来向罗荣抱拳：“那就借罗兄吉言了。有缘再见！”
“好，好……一路顺风。”罗荣点点头，目送顾谨出门而去。等那背影在院门转个弯消失不见，罗荣才扭头去看窗外，那垂萝稀疏错落，天光从缝隙里落下斑驳的影。一阵微风拂过，吹落片片青叶。罗荣慢慢垂下头，心道，又是一年秋将至了。
……
顾谨急匆匆地进门来。顾雨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小册子，就见师弟毫无形象地坐在桌子前拎着壶就往嘴里倒水。
“怎么了？”顾雨问。
顾谨喘了口气，说：“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我在城里绕了好几圈才把人甩掉，应该是个高手。”
顾雨如今监督师弟练功，对他的身手心中有数，一下子就来了兴趣，放下册子问：“怎么样，有头绪吗？”
顾谨哭笑不得地看着师姐闪闪发亮的眼睛，也不再卖关子，说：“先前和罗荣交谈的时候我就发觉有点问题，一出门就被跟踪，应该和陆万脱不了干系。”
顾雨赞赏地点点头：“当初便见他身手不凡了。”
顾谨一下子拉下脸来：“师姐，有人对你师弟不怀好意，你还夸他！”
顾雨斜眼瞥他：“你觉得你和他比，有几成胜算？”
顾谨讪讪道：“这个……师姐你不能拿别人的长处和我的短处比啊，这不公平。”
“真到那个时候谁跟你讲公平？”顾雨冷冷道：“虽然你的确不是块习武的料，前世也就罢了。如今行走在这种年代，没有一点保命的能力怎么能行。”
顾谨乖乖低头听师姐的教诲，一副知错的样子。顾雨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师弟是极聪明，但在习武上资质平平。前世师父同样教授二人，师弟只学到些花拳绣腿。亏得他足够机智，不然顾雨还真担心当初在荒岛上再也见不到师弟了。虽然最后也的确……
顾雨板着脸不说话，顾谨只好自己凑上去，举着手说：“师姐，我保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日都跟你一起好好练功，绝不偷懒！”
听到这话，顾雨又想到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其他人倒也不足为惧。于是开口道：“至少腿上功夫得练好，打不过就跑，来找我，知道了吗？”
顾谨狗腿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谢谢师姐，给师姐递茶！”
晚上临睡前，霁月来找顾谨，说是查到了陆万的身世。
北方未定前，罗荣跟着金大帅四处打仗，在一场大型战役中清理战场时救下了陆万。后来，陆万凭借着一身高强的武艺在军中打拼，也渐渐立下一些军功。金大帅本欲将他提拔为像罗荣这般地位的将领，但陆万却严词拒绝了。金大帅不满他不识抬举，又不好当众惩罚立功之人。于是便眼不见心不烦，不再对他有任何奖赏和提拔。陆万成了罗荣的副官，在北方安定后和因不会同那些权贵虚与委蛇的罗荣一并发配到了偏远的金鳞小城。
陆万其后的人生轨迹正常而众所周知，但这之前却是再也寻不到了。毕竟，一个在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小兵谁也不会注意。罗将军非常信任他，从来不问他的来历，而陆万自己也缄口不提。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寻亲的举动，就好像他这个人在这世上孑然一身，从遇到罗将军才开始他的人生。不过战乱年代，多得是家破人亡的孤客，谁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顾谨却不敢想当然，还是命霁月继续探查，即便真的是亲人早亡，也得查出个所以然来。
安排完这些事宜，顾谨说：“师姐，我们最好尽早离开这里了，霁月得到情报，北方近来或许将有大动作了。”
“回南方吗？”
“不，”顾谨淡然一笑：“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我们只是先离开金鳞，转入暗中，再作壁上观，岂不乐哉？”
顾雨早料到自己师弟不作会死的性子，也没太过惊讶，淡定地收拾好行李，当天便与师弟出了城。
他们借的是南方富商参加西洋拍卖会的由头。如今拍卖会结束，他们便要尽快回去南方，不然就会引来北方守兵亲自遣送。二人前往港口，上了回南方的船，然后在南方港口走安排好的暗中通道又返回北方，不过这次，他们去的不是金鳞城这个港口，而是藏身在货船里北上而去，到了北方第一大港口——连横港。连横港坐落在沿江大城市洛城。经过此城，可直达北方政权中心永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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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熟工认出，这是一艘跑了多年的老货船，经常满载南北货物进行商业流通。有的掮客已经胸有成竹，甚至开始向旁人炫耀起这艘船的主人家是多么富裕的商人，每次南来北往赚的钱足够他们这些小人物一辈子坐吃山空，但在那个大商人眼里，就是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懒得浪费时间弯腰去捡！因为他弯个腰的功夫，就能赚比这还要多十倍百倍的钱！
港口上的工人们一个个蠢蠢欲动，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货船上下来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人，后面跟着几个船工。即便是船工，也比港口上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好得多！连横港的工人们羡慕地看着他们熟络地配合守军完成排查工作。那个为首的人还给每个守军都塞了好大几枚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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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通道就打开了。掮客和工人们蜂涌上前，求个活儿干。那个身穿绸缎长褂的中年男人脾气很好，斯斯文文地开口，让大家一个个来。货船上货物很多，足够港口上的工人们都分一杯羹了。
……
张三和李四今天也在这艘货船上抢到了搬箱子的活儿。箱子很重，但二人配合着干活儿，虽然很累，但手脚麻利，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么大方的主，完成得好了，必然有打赏。
“哎，三儿，你觉不觉得这个箱子特别重？”李四费力地和同伴抬着足有一人长的箱子，黝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张三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搬到目的地放下，抹了把汗，说：“大概是搬了一天，累了吧，这些箱子里肯定都是些值钱货，你我可得小心着点儿……”
“那还用你说，走走，还有几个箱子就完事儿了！”
两个工人渐渐走远，仓库里安静下来。突然，那个特别重的箱子动了动。箱盖上精致的纹扣慢慢往一个方向旋动。箱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睡在里面的正是顾谨。顾谨翻身跳出来，将箱子按原来的样子合上，在仓库里寻到另一个镶着同样纹扣的箱子，敲了敲。
顾雨打开箱子出来，就见到自家师弟在月光下神采奕奕的笑脸。顾谨说：“师姐，半天没见，我好想你啊。”
顾雨其实在箱子里睡了一觉，并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听了这话，只眨了眨眼，说：“走吧，待会儿工人该回来了。”
顾谨点点头，与师姐并肩往外走去。仓库外，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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