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高墙怎越_云起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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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高墙怎越

  南桓顶级的轿撵着实不错,不过半月就到了淮安城。进了都城,与之前的繁华又不是一个水准。

  再乱的年代也有达官显贵舞榭歌台。河边的无定骨不会是高宅春闺的梦里人,流民喷涌的鲜血不会粘住他们镶金的酒杯。黄沙凄雨刮不进雕梁的楼阁,锦绣帐玉纱一掀,铁马冰河只是某个垂垂老人的臆想。

  只是,这朱红的宫门一开一关,可还能再自由地来去?

  她本以为自己就是回京述职顺便领点赏赐,等过段时间就再回边境。按照李承怿的想法,议和只是缓兵之计,南桓迟早要再和北列开战夺回失地。

  没想到李承怿去面圣了,她被轿子直接送进了后宫。

  她心里也明白,倘若她不是皇女,一个小小的统领,又是一个女人,哪怕是她把景韬打的屁滚尿流也没有回京面圣的机会,阶级之间的壁垒根本不是用能力就能打破的。

  可是甘乐从来没靠过任何人,在军营里的一切职务和功绩都是自己一道疤一身血换来的。

  虽然心有不安,但李承怿肯定不会抛下她。算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太子,真怕自己被他坑的万劫不复。反正她打算回宫调查一下旧事,就当做是故地重游。

  内务总管领着她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唐昭仪去世后她居住过的地方,虽然很多地方翻新过,家具也换了,但是那种阴冷的气氛像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恐惧的记忆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她的脊背。

  唐昭仪在她四岁的时候去了,小承平虽然已能记得许多事情,可心理上仍旧是孩子,常常因些小事大哭不止,一个宫女哄她哄烦了,一巴掌把她打在地上。从那以后,他们胆子便大了,把她关在屋里,等她哭得没有力气才给她一口饭吃。她常常过着被虐待的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她端茶送水伺候宫人,稍有不慎就会被鞭子抽打,可是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处境。

  她渐渐学会了放下小公主的身段,不会哭也不会闹。

  小承平常常站在高高的宫墙边,望着四个角的方寸的天空,真的好希望有人能带她永远逃离这里。

  后来,她把自己的小首饰讨好似的交给宫人,求他们平日里不要再打她。并鼓动他们去找一个公公偷偷卖到宫外,他们可算是给了好脸色。一个月后,他们买卖首饰被发现杖毙,内务府才重新注意到她,换了芸娘来照顾,生活才算有了些颜色。

  就算多年来九死一生的事情经历了不少,但幼年的创伤像一个吞噬她的噩梦般如影随形。

  阿莱看出她不适的神色,对着总管说:“公公这是打发谁呢?我主子就住在这种破地方,您不怕皇上或者太子殿下来看望公主,不仅勒令您赶紧换地方,还把您脑袋搬家?”

  那位总管麻溜的跪下道:“哎呦,老奴自作主张,以为公主愿意住小时候住的地方,真是该死!可其他未出阁的公主都还跟着母妃住,也不知道给您怎么安排。还请您移驾,不知您可愿意去住唐昭仪娘娘原先住的礼华宫?”

  不是冤家不聚头。承平稳住了起伏的情绪,问道:“礼华宫不是慧妃的居所吗,她怎么会愿意让我去。”

  慧妃曾经是唐昭仪的主宫娘娘,她们母女常常要看慧妃脸色度日,并不是一个好心肠的人。

  “公主殿下离宫有十三年了,宫里早已变了天。慧妃帮五皇子争储,五皇子现已被囚,而她被打入冷宫,现在早就不像个人了,吊着口气没死。”

  这个总管必定知道十三年前的内情,一番察言观色后便知道承平肯定与慧妃有过节。

  承平想了想,宫里哪有这番好心,恐怕这个总管是想借她的手送慧妃一程。

  阿莱领了承平的眼色,道:“那有劳公公了,公主赶路疲乏,只想要个清静地方歇息。”三日过去了,李承怿和皇帝都没有召见她的意思,只是大把大把的赏赐,绫罗绸缎朱鹮彩玉,宫女太监往礼华宫送,这个冷清的宫殿因为有了新贵而变得热闹了起来。她不惯指示下人做事,穿衣打扮,奉茶用膳皆要整天被人围着,好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瘫痪。

  宫女们一边叽叽喳喳的和她说些闲话,一边替她梳妆打扮。

  “听说公主多年没有回宫,今天要不要去新修的牡丹园里走走?咦,公主当初为何出宫啊?”

  “是啊,公主和我们说说军营的事情呗。”

  瞧着镜子里粉雕玉琢,雪肌云鬓的女人模样,她忽然愤愤的把头花都扯了,直接扔在了桌上。

  原本在一边懒懒散散的宫女们以为她不满意,全部下跪求饶,承平心里一惊,这些都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在皇宫里一个个更是如履薄冰,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发话,她们就磕头磕出了血。

  “奴婢万死!只求公主不要将我送回劳库!”

  阿莱连忙上前扶住了这些宫女,“公主不是那个意思,快起来。”

  承平没有发话,她们仍是跪着。

  承平冷冷的说:“不起,那就跪着听我话好了。我在这宫里住不了多久,最不喜欢多嘴多舌,愚蠢无知的人。你们该放聪明些,看不出主子是喜欢草菅人命还是大慈大悲之前谨慎行事。实话说吧,我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死在我手里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主子就是主子,记住各自的身份,安于职守便是。没事少在我眼前晃,我没喊人都不要过来。都出去。”

  在阿莱看来,承平明明是对人极其亲切的,她一边给她重新梳头一边问:“对几个孩子。平公子何必话这么重“

  “吓到你了?只是宫人惯会爬高踩低,她们刚才问的话已经逾矩,越是仁慈,越是害人害己。清清静静的留我们两个人不好么?”承平回头冲她一笑。

  阿莱讪讪回笑,李承平以前在宫里是怎么过的,又为什么会出宫,她通通不知道。

  她遇见李承平时,她就已经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周遭都弥漫黯淡。

  七岁的李承平穿着男孩的衣服,与一般的公子哥无异,阿莱心想,肯定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颤颤巍巍的行了个礼,喊了一句“平公子”。

  那曾想这平公子见到阿莱,先是如遇故人般眉开眼笑,瞬间点燃了所有颜色,接着深不可测的点了点头。

  主子就是主子。如果不是平公子自幼在外漂泊,本来也是一个金枝玉叶的贵族,训斥几个奴才该是常事。

  阿莱梳头的手势慢了下来。

  即便平公子待她再好,在平公子眼里,阿莱也只是一个奴婢吧。

  她带着阿莱在宫里乱逛,装模作样的过了几天公主日子。外面的消息一丝透不进,战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和谈的条件是什么?在宫墙里面就像坐牢一样。她心里也说不出的烦闷,却也只能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上好的茶。闺阁里无忧无虑的日子她没过过,也不知道怎么过。

  老太监刻意透露慧妃的现状,她自然要去会会旧人,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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