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唯一的路(一更)_宠婢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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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唯一的路(一更)

  秋阳杲杲,光润玉颜。

  万碧迎风而立,罗衣飘飘,轻裾飞扬。

  杨广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对于女子,时人爱用花作比,诚如杨广,他看万碧好似养在房中的玫瑰,明媚鲜艳,却需人精心呵护。

  然如今的她,宛若生长在荆棘丛中的蔷薇,虽前行路上皆是锋芒,却无惧无畏,脚踏荆棘而行,所过处,似血蔷薇,昂然怒放。

  她脚下,既是荆棘之路,更是蔷薇之路。

  杨广不禁好奇,这个女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她回头,没有自怨自艾,丹唇轻启,“回北苑行宫!”

  “又回去做什么?”

  万碧扶额,苦笑道,“挨骂去!”

  北苑行宫外,太孙和平王的人马已然开战。

  行宫后身陡坡,朱嗣炯正要带队趁乱冲进行宫,却听身后大喝,“郡王慢行!”

  是一路急行军而来的罗致焕,朱嗣炯讶然之余,止不住的欢喜,“罗将军不愧是忠臣良将!若能替皇上解此困,不要说国公,就是异姓王也未尝不可!”

  罗致焕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愧不敢当!说起来,还是我那闺女把刀架到脖子上,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帮你!”

  朱嗣炯一怔,没有接话茬,指着行宫方向说,“罗将军,我为先锋冲下去,你殿后!”

  “不急,他们刚刚打起来,等两败俱伤之时,你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可皇上处境危急!”

  “平王不敢弑君!”

  杀了自己亲爹上位,还不被后世史书骂死!

  罗致焕道,“行军布阵,我罗家不输任何人,再等半个时辰,你我便直接冲进去!”

  注意到朱嗣炯的焦急,他宽慰道,“请郡王放心,总归能达你所愿!不然我闺女还不得和我拼命?——她从小没娘,都让我给宠坏了,今后还请郡王格外包涵些。”

  朱嗣炯目光十分茫然,“罗将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罗致焕腮边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脸上微微变色,但旋而面色如常,“是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朱嗣炯的消息很准确,罗致焕如今骑虎难下,已经退不得了!

  正殿内,平王带人将一众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团团围住,除皇上皇后和几个近臣勉力保持平静外,多数是惊慌失措,抖个不停,尤其是宁王,瘫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太孙怎么也没想到,他布置的人手半成都投靠了平王,精心布置的困局,转眼间困住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看着太孙铁青的脸,平王痛快极了,“贤侄,你还是太年轻了,殊不知钱帛动人心啊!你身边的人都是三王之乱后新进的,我身边的人,可是风里雨里跟我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光是论忠心,你就落了下乘。”

  “孽子!”皇上怒喝,“倒行逆施,作乱犯上,我要废你为庶人!”

  平王被激怒了,脸色骤变,“我这么做是谁逼的?是你!”

  “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是我!是谁替你平的乱?是我!是谁保你重登大宝?是我!没有我,你早死了!”

  他怒目圆睁,几乎冒出火来,“可你呢?他想杀我,你竟坐视不理!”

  “你宁肯将皇位传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不给我!这小子做了什么?他是为你杀过敌还是挡过刀?”

  皇上气得不轻,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哆嗦着说,“他,他是嫡子嫡孙,按制应继承大统!”

  平王一阵大笑,“按制?去他娘的按制!老祖宗守规矩的话,现在还在乡下种地,何来你的皇位?”

  “一样都是儿子,从前你偏心太子,由着他削藩,结果导致三王之乱!如今你偏心太孙,由着他杀我,结果,哈哈,看看死的是谁!”

  他嚯一声抽出佩剑,狞笑着走向太孙。

  太孙脸霎地由青变白,后退几步,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眼看平王的手就要抓到太孙,皇后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平王毫不客气,剑光一闪,将她刺了个对穿。

  “梓童——!”皇上跌跌撞撞奔过来。

  平王一抽手,鲜血立刻喷了出来,飞溅到一旁宁王妃脸上,她惊声尖叫,双手乱挥,被平王踢了个筋斗,四仰八叉晕倒在地。

  皇上已是气疯了,对着平王是又踢又打。

  平王提剑,高敬暴喝一声,“平王,你真要弑君?”

  场面顿时一肃。

  砰!砰!殿门剧烈地颤抖起来,房梁竟扑簌簌落下尘土。

  一声巨响,朱漆大门被人从外撞开,刀出鞘,弓上弦,一支彪悍精武、杀气冲冲的队伍涌进大殿。

  当中是朱嗣炯,他瞥见满脸血迹的宁王妃,以为身遭不测,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

  罗致焕扶住他,低声说,“大事未定,稳住!”

  朱嗣炯定定神,手一挥,后面的侍卫将五花大绑的平王世子推到前面。

  “平王叔,”朱嗣炯缓缓道,“你的兵败了!”

  爱子被人拿住,平王便知大势已去,摇头叹道,“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你请动了罗大将军!”

  他觑着罗致焕,“不知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个万事不沾身的老油子替他卖命!”

  罗致焕一派大义凛然之色,“忠君报国乃是臣子本分!你杀害嫡母,挟持皇上,罪不容诛!”

  平王转头看看瘫在地上的宁王,表情十分古怪。

  “罢了,回天乏力!”他摇头叹道,放开了皇上。

  诸人心头皆是一松,太孙惨白的脸也终于有了点血色。

  平王趁其不备,一个箭步上前,明晃晃的利剑带着尖啸声,正中太孙心窝!

  太孙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一声未吭倒了下去。

  “痛快!痛快!”平王仰天大笑,“父皇,这就是你偏心的结果!”

  皇上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楞着眼睛看着太孙和皇后的尸首发呆,但觉胸口一热,口中发咸,吐出口鲜血,突然发了疯似地,吱哇乱叫,“孽子,孽子!”

  他手中握着匕首。

  平王没有躲,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刺入自己胸膛,他竟流里流气地笑,“父皇,你的江山将由你最瞧不上的儿子继承,哈!真是……痛快!”

  平王身亡,跟从他造反的内侍、侍卫顿时乱了营,有的弃刀而逃,有的跪下求饶,顷刻间被罗致焕的私兵抓了个干净。

  朱嗣炯先查看母亲的情况,见她只是吓昏,身上并无伤口,这才稍稍松口气。

  一旁的宁王眼睛发直,嘴角呈现一个奇怪的角度,似笑似哭,神情怪异。

  高敬走到宁王面前,“殿下,不是发愣的时候,还不快去看看皇上!”

  躲在宁王背后的朱嗣炽最先醒悟,他噌地蹿出来,殷切地扶着皇上,“皇爷爷,龙体为重,若是皇祖母还在,也不会想您为她伤了身子!”

  “梓童……”皇上身体晃了晃,软软倒了下去,引起一片大呼小叫。

  乱乱哄哄之中,朱嗣炯悄悄离开大殿。

  外面的人忙着清理尸首,潮湿的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气。

  一场祸事了结,宁王夫妻平安无事,朱嗣炯却觉得胸口发闷,说不出来的憋气。

  “郡王为何愁眉不展?”

  “吕先生,”朱嗣炯长吁口气,“今日方切身感受到‘天家无父子’这句话的冷酷。”

  “乡下人为了一亩地,半间房,兄弟间都能打个头破血流,更何况这万里江山?古来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例子还少吗?”

  “眼下时局已变,郡王还应早做打算!”吕秀才提醒道,“此次平乱你立了大功,必会招来世子妒恨,他的确愚蠢,但不可掉以轻心!还有宁靖郡王,虽说他一向不争不抢,但这是皇位,他又最得宁王喜爱,十之八九会生别的心思。”

  夺嫡?已经到这一步了?朱嗣炯一时还接受不了,“父王还没继位呢!”

  “皇上命不久矣。——且,小心高敬,你可不是他看中的人选!”

  “他的势力竟大到左右皇嗣的选择?”

  吕秀才冷笑道,“他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宁王不善朝政,只会更加依仗高敬!郡王当下应避免与之为敌,要尽力笼络。”

  朱嗣炯更觉头疼,“我怎么觉得处境更难?”

  “郡王,你如今只能进,不能退!”

  “我知道,”他点点头,十分衰惫地说,“我去看看皇上。”

  “还有一事!”吕秀才拦住他,却犹豫半天才说,“郡王,现在你不宜立敌,答应罗致焕的事情,还是尽快做到的好!”

  “稍后我就奏请皇上,异姓王不行的话,至少争个国公的爵位。”

  吕秀才愕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朱嗣炯反问。

  吕秀才摇头苦笑,“这下可麻烦了,……你,你去问小丫头吧!”

  阿碧?朱嗣炯心头一阵急跳,她突然出现在京城,随后罗致焕一改前态,倾力相助,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打哑谜,说!”

  他劈雷般猛然爆发,吓得吕秀才心头突突直跳,半晌才语无伦次说,“她、她说,要请罗二小姐入宅。”

  “什么?!”如同挨了一记闷棍,朱嗣炯眼冒金星,喘过不气,回不过神。

  一阵凉风飒飒吹来,朱嗣炯摇摇欲坠,吕秀才忙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喘吁吁说,“她,她竟敢……,不成,此事决计不成!我去找罗致焕说明白!”

  吕秀才急得直跺脚,“我的郡王爷,你这不是找死吗?罗致焕什么人?他能忍下这口气?他肯定转头就支持别人!你朝中无重臣扶持,军中无势力相帮,既没有宁王宠信,又没有王妃疼爱,你、你……”

  朱嗣炯仍不管不顾去了。

  吕秀才看着他背影摇头叹气,胡子都快揪光了。

  “衡玉,”高敬颤巍巍踱过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道靖江郡王怎能脱困,原来是有你相助,你不吭不哈,连你老师也瞒过去了!”

  “老师!”吕秀才忙躬身作揖,笑呵呵说,“俗话说得好,宁给好汉牵马坠镫,不给赖汉当祖宗!学生久居乡野,深觉此话有理啊。”

  高敬眼皮一抬,眼中射出异常锐利的光芒,与他那张长满老年斑的脸极不相称,“可这位爷太过儿女情长,不是帝王的合适人选!”

  吕秀才目光炯然,没有说话。

  靖江郡王会想明白的,时局大变,他已无路可退!夺嫡,是他唯一的路!唯一能保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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